咕嘟——
少年大口灌酒的喉音在针落可闻的教堂内格外响亮。
十天前，曾有上百人在同一座教堂陪他一起灌酒，可现在，除了透过多彩玻璃的皎洁月光，教堂里只有他一个人。
吱呀——
厚重的木质大门被推开，三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教堂内。少年充耳不闻，依旧不停灌酒，时不时呢喃声“为什么”。
进来的是三个少女，纤细的身材，姣好的面容，头顶上都顶着一对可爱兽耳，此时机敏又警惕地耷拉着。
一直到三位妖族少女走到身旁，少年才斜视过来，面带酒气地说道：“哦？小妍，小梓还有小忍，你们三个去哪了？为什么不陪本公子畅饮？”
身材矮小的小梓发出“呜”的悲鸣声，想夺走少年手里的酒桶，却没想到对方一抬手就扼住她的手腕，一拽，顺势把她给揽进怀里。
“诶，你们三个小妮子，本公子现在心情不错，就喂你喝吧。”
“呜——呜哇，咳咳咳……”
少年倾倒酒桶，清澈透明的酒一股脑扑进怀中妖族少女嘴里，呛得少女不停咳嗽。
“瑞文大人！”
旁边身材高挑的妖族少女小妍尖耳炸起，从瑞文身后探手控住他，这才给怀里的小梓逃出来的机会。
瑞文大声怒喝：“你们三个妮子好大的胆子！我是主人，你们是仆人，竟敢忤逆我！放开我小妍，不然等会挣脱开我饶不了你！”
“嘎嗷！！”
砰！
熊爪狠狠拍在瑞文脸上，和两个姐姐头顶尖耳不同，头顶一对小圆耳的妖族少女小忍甩起熊掌，拍在瑞文脸上。
接着她扑进瑞文怀里，哭道：“公子，你再这样喝下去整个人都废了，求您别喝了！”
瑞文脸上还挂着红红的掌印，呆愣了一会，抬手轻轻抚摸小忍头顶，手指穿过小忍柔顺的棕色发丝。
“我……对不起你们三姐妹……我只是害怕……害怕清醒。”
沐小妍渐渐放松手臂的力道，没有立刻放开瑞文，等瑞文真的没有挣扎才彻底松手道：“还请瑞文大人您多保重自己的身体，维罗妮卡大人把自己关在宫邸里不出来，您现在就是整个贵族联军的主心骨啊！”
闻言，瑞文回头含泪看着沐小妍。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她们还认不清形式吗？
喝酒的冲动再度涌上心头，瑞文闭上眼睛根本不敢面对沐家三姐妹。
等发现酒桶已经被自己丢在一旁空空如也时，他苦笑道：“贵族联军？主心骨？小妍，你难道看不清现在的形势？我们……贵族完啦。”
“主人！”
“别这样叫我，从我把你们带在身边时起，我就说过不许这样叫我！”
瑞文把手从怀里沐小忍的发丝里抽出来。
“大家都打得好算盘，给那伙地方军阀送钱送物，甚至好多不谙世事的贵族女孩也被作为合作的象征，嫁入那些军阀家。但现在呢？我求魔神之女冰封整个罗斯特哈维尔内海，这伙军阀却根本不做登陆的打算，这两天竟然彻底停火……
“直到刚才，我才知道这伙军阀已经被剿掉了三分之二，之所以停火，是在做谈判的打算。不妨以最坏的打算去考虑，我们或许就是谈判桌上的筹码。
“军阀不靠谱也就罢了，那伙旧贵族更可恶！禁卫军已经抓住数十个打算偷渡回罗斯特哈维尔的叛徒，每一个都带着二十二区布防图，甚至……干！我更万万没有想到老师他……他竟然也弃我而去，我已经三天没有听到真神的祷告声了。”
瑞文说得泪流满面，不停摇头。
军阀翻脸他认了，旧贵族猪队友他也认了，唯独那个口口声声说他是神选之名的老师也背叛了他。
瑞文何尝不想做个不动脑子的纨绔贵族少爷，可自从被选中，他不分严寒酷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侍奉那位传说中的真神，可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
想来那伙猪队友贵族们还没有意识到贵族们最终的结局，联合政府一直在找理由取缔贵族，这次行动舍身成仁，哪里还有后悔药吃。
掀起反旗的那一刻，所有贵族都是悬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以为一句对不起，联合政府就会放过他们？
笑话！
瑞文张开手臂，又一把将沐小妍和沐小梓搂进怀里。
“我只有死路一条，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没有爵位，又是妖族，只要闭口不谈，没人会追究你们曾经和我在一起的事。海面冻结，但罗斯特哈维尔的部队忌惮叛军，还没有部署大批军队。你们可以顺着堤坝逃跑，守军不会为难你们。”
三个妖族少女使劲摇头，反倒紧贴进瑞文怀里。
沐小妍蹭着瑞文道：“我哪里都不去，瑞文大人身边就是我们姐妹的家……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沐小梓和沐小忍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瑞文愕然道：“你们……怎么不听我的话了？！”
他正准备斥责，门口突然闯进一名身穿二代“寒星系统”驱动铠的战士。
“啊，瑞文公子……抱歉打扰您的雅兴，我有要事禀报！”
三姐妹这才注意到自己和瑞文过于亲昵的动作，一个个红着脸跳向三个方向，尾巴摇个不停。沐小忍的尾巴和耳朵一样圆圆小小，但也激动地上下蠕动。
身上的柔软触感突然消失，让瑞文怅然若失，忙回过神正色道：“说！”
驱动铠战士单膝跪地道：“罗斯特哈维尔的大部队已经收编所有叛军，班师回城。已经有大队精英机甲部队抵达，现在……”
“快说！”
“……现在已经集结在二十二区三道主桥前，准备发起强攻！维罗妮卡大人已经发布‘死战令’，包括您手下的机甲部队也全部赶往正面战场！”
瑞文沉默不语，良久，他似乎更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知道了，我也去！”
他开始检查自己体内的魔力量以及回路是否畅通，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维罗妮卡自始至终都没有下达过什么命令，唯独“死战令”这种及其重要的命令会亲自下达。
现在想想他下达的几个命令，节奏很古怪。
放弃固守桥头，硬攻罗斯特哈维尔的命令……是在叛军第一次战败之际，结果导致贵族军损兵折将，部队被歼灭四分之一，再也没有攻击能力。
第二次是在联合军发起强攻时，宫邸突然发生大火，大家一度以为主帅被袭击，不得不放弃二十二区外城。但临敌撤退，整个部队遭受第二次重创。
再联系那些不断外逃的贵族……
嗡——！
瑞文脑海中炸响。
这个女人，这个维罗妮卡，是故意在让贵族军送死？！
滴滴——！
容不得瑞文猜疑，驱动铠战士的通讯器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叫声：“黑……黑色的驱动铠，挡不住……我们根本挡不住，啊——！”
呲啦——！
通讯断了——
轰——！
内城方向响起剧烈无比的爆炸声，冲天火光把罗斯特哈维尔上空通过天气模拟系统生成的星光都给掩盖。
————————
维罗妮卡站在宫邸最高处的瞭望塔内，望着内城正门方向燃起的熊熊大火，露出浅笑。
她手中一份电子简报照片上，是沃格抱着一位淡金色长发女性踏出机甲驾驶舱。
据说他怀里那位穿着长靴，昏迷的女性正是六大议长之一的伊芙利特。
不过维罗妮卡的注意力并不在沃格和伊芙利特身上，而是照片拐角处，刚刚从驾驶舱内探出脑袋，和维罗妮卡一样一头亚麻色长发的芙罗尼卡，她的亲妹妹。
捧起简报，维罗妮卡小心翼翼地亲吻妹妹那只有大概指甲盖大小的影像。
“你疯了！”
这时维罗妮卡身旁传来嗓音苍老的颤音。
“你疯了，人类！”
维罗妮卡不耐烦地撩起亚麻色长发的侧发，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声音的主人冷声道：“我是疯了，不过我很喜欢这份疯狂引导的结局……唯独可惜——”
维罗妮卡脑海中闪过一个黑发蓝瞳的帅气身影。
“——没能死在他手里，但如果这样就能让一切终止于此，让我妹妹永远不会和你们这些畜生渣滓待在一起，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诅咒你！维罗妮卡！我诅咒你死后的灵魂永远无法安宁！”
苍老声音最后歇斯底里道。
维罗妮卡没再理会他，默默抽出象征王族身份，嵌满宝石的长剑，回身猛刺！
呲啦！
空气中白光一闪，一剑封喉！
维罗妮卡杀气腾腾，一双杏眼里眼瞳铮亮，仿佛尖锐无比的刀子。
“如果能让芙罗尼卡远离这一切，我，无所畏惧！”
哧！
抽出长剑，一道血柱自老人喉头喷射而出，溅在维罗妮卡白皙的面颊上。
老人的身体软软倒下，身后缓缓伸出一对白色的羽毛翅膀。
她回身望向二十二区内城，联合军的先遣部队已经突破贵族军最后的防线。
为首一道黑色身影格外显眼，隐约仿佛有无数暗红色丝线连接着他，所到之处，没有一个贵族驱动铠战士能撑下一回合。
维罗妮卡长吁口气：“呼……所以要杀死我的是你吗，大英雄沃格.科恩斯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