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史黛拉小姐。”
简走在走廊上被担当的迈克尔弗拉女士叫住。上学期新来的年轻女教师为人谦和，对待学生也十分热心，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简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是的，迈克尔弗拉女士。”简停下了步伐，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啊……好的。”简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午饭吃了吗？”
“啊……嗯……”简低下头没有提及薇塔的事情，好在走在前面的迈克尔弗拉女士并没有注意到她有些异样的表情。
“那就好。你现在是长高长大的年纪，绝对不可以因为周围人说要减肥就去学她们。”
“嗯。”难得的来自他人的关怀让简的心里有一丝丝的开心，她看着迈克尔弗拉女士推开了职员室的门。
原本充满了欢声笑语的职员室空气突然一滞，数条视线射到了她们身上。简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躲在迈克尔弗拉后面。
职员室里老师们谈笑风生的围坐在沙发前聊天，还有些虽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时不时也会加入闲聊。
“嘿迈克尔弗拉，快过来一起聊天吧。”开口的是一名长相英俊的男性教师名叫丹尼尔·惠普森，是简的数学老师。凭着过人的长相和彬彬有礼的态度，他不但在老师中人气很高，就连很多学生也非常喜欢他。
“等我完成面谈的工作就过去。”
“别那么死板嘛。”丹尼尔旁边的女教师耸了耸肩。“主任布置的任务装装样子就够了，反正那老头也不会查。”
“是啊，没人会真的找学生面谈的。”
“这星期的你已经够努力了，来我旁边坐下吧。我们正好聊到C区的美食，我记得迈克尔弗拉以前在那边上过学吧？”
“哎？”迈克尔弗拉少见的红了脸，不太敢直视丹尼尔的眼睛。她转过身，对简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不如等放学后我再来找你？你先回教室吧。”
“嗯……”简点点头，走出了职员室。
还没等简走到教室，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耳边响起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哟，放屁精。”
上课的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学生都忙着跑回教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转角的楼梯口，有一个女生被三个小混混模样的人围堵住了。
“你刚和啰嗦老太婆聊的很欢啊。”
“是不是在告我们的状啊？”
小混混用一只手捏住了简的脸颊，手指深深的陷入了脸颊两侧的肉里。
“唔……”简的眼角又开始涌出眼泪。
“是不是这张嘴告我们的状啊？说呀！”
“唔……唔系……”
“哼，哭哭哭就知道哭，恶不恶心啊你？”
“说来听听啊，刚才你们聊了什么啊，看你都开心的快要飞上天了。”
“告状这么开心吗？”
“……”简拼命的想要摇头，但眼前的人力气很大，仅用一只手就把她按到墙壁上动弹不得。简的内心充满了恐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有个身影接近了他们。
——薇塔？薇塔……救救我薇塔……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浑厚的男音响起，简听过这个声音，只是声音里少了点轻松愉快，多了份严厉警示。她想起来，是刚才在职员室听过的声音。
加在脸上的力道突然一轻，三个男学生慌慌张张的从楼梯口跑走了。重获自由的简腿打着颤，眼看就要跪到地上。
“你没事吧？”
身体被扶住，一股成熟男性特有的味道从头顶上压下来。简双手捧着生疼的脸颊，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拿这个擦擦吧。”
一包纸巾伸到了她面前，用满是眼泪鼻涕的手接过，简小声的道谢。“谢……谢谢……”
“我记得你，你是简·史黛拉对吧？”
“嗯……”
“你有上过我的数学课。”
“嗯……”
简试着把纸巾打开，却发现沾满体液的手滑腻腻的，根本撕不开包装。
“来，我帮你。”
“啊，可是……”话还没说完，纸巾就被丹尼尔拿走了。
他没有嫌弃纸巾包装上的眼泪鼻涕，抽出了一张递给简。
“怎么样，平静下来了吗？”
“嗯……”
“刚才那几个臭小子欺负你？”
“不是……没有……”
“简。”丹尼尔打断简的辩解，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不需要维护任何人，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
“……”
——保护好……自己……
简已经不记得上一个让她保护好自己的人是谁了,她只知道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像决了堤似的喷涌而出。
“呜……丹尼尔先生……”
“好了已经没事了。”
丹尼尔温柔的摸了摸简的头。
“你们……在那边干什么？”
简和丹尼尔同时回头，不知何时迈克尔弗拉女士站在了他们身后。
“没什么，史黛拉小姐摔倒了，我扶她起来。”丹尼尔回过头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刚才的小插曲就当作两人的秘密。“能站稳吗？”
“嗯。”
“……”迈克尔弗拉女士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她两只手捏着长裙的下摆终于找到了想说的。“惠普森先生，史黛拉小姐，已经打了上课铃了。”
“赶快回教室吧。”
“嗯……”简对他点了点头，往教室的方向走去。直到现在，她的心脏依然在聒噪的砰砰直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捂着心口回头看了一眼，可惜楼梯口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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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那一个个变了形的长方形窗框把已经没有多少人的图书馆划分成一片片不同的区域。
余晖中的世界与藏在光后的阴霾。
窗外的太阳终于完全沉入地平线，移动的余晖收回了它的光，把一切匿在黑暗中。
简读完了最后一页后缓缓合上了书本。抬起头，她看见天边的云彩透着诡异的暗紫色，像极了刚读完的童话故事里异世界的颜色。
把书本放回了包中，简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管理员的桌子。
“啊，你还没回去啊。”迈克尔弗拉女士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简。
“嗯……今天在职员室……说是要放学找我的……”
“哦对……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哎？”
“丹尼……咳，惠普森先生已经帮你把问题解决了不是吗？”
“哎？唔……”
“所以你回去吧，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晚安。”迈克尔弗拉低下头继续看书，显然是不打算再开口说话了。
“……晚安。”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走在回家路上的简悻悻的想。
——是我不该接受惠普森先生的好意吗？
——惠普森先生……
——惠普森……
——丹尼尔……
简捏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强迫自己把丹尼尔甩出去，但是……
——迈克尔弗拉女士和惠普森先生很熟吗？她刚刚差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好不容易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怪我太笨了，这下连迈克尔弗拉女士都开始讨厌我了……
——那惠普森先生呢？他愿意听我说话吗？
——惠普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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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光从室内透出来，简站在门前，微微买了条缝隙的窗户里传出欢声笑语。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祥和的氛围被她的加入，激气阵阵涟漪。桌面上热腾腾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芳香，没吃午饭的简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桌边围坐着三个人，分别是简的养父母和哥哥。他们自从简进了门之后就一直冷冷的看着她走到冰箱边，拿出昨天的剩菜剩饭，装在碗里微波加热。
“说起来，爸、妈，今天开会的时候甲方确定会和我们公司合作了，下午就拟好了合同。”
“哦！真能干啊，看来你爸的公司在你手里真的起死回生了。”
“哼，我儿子要比我能干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嘛。哪像某个只知道吃饭，一无是处的废物。”
“……”简低着头看着微波炉里被橘光笼罩的食物，没有说话。
“嗨呀，你管她干嘛……喝你的酒。”
“就是就是，今天是值得庆祝的一天。来爸，这杯我敬你。”
“签了合同之后才是大头，你可不要放松了警惕，那几个老不死精明的很。”
“放心吧爸。”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饭桌上就别谈工作了。来儿子，再吃块肉。”
“好。”
简端着碗走到房间，那么大个家，只有这小小的一间能让她感受到些许的安心。
桌边摆着一张照片，上面映着笑的十分灿烂的一家三口，那是简真正的父母和只有5岁的，小小的她。
“我回来了。”
轻轻抚摸着照片，简难得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她的父母在十一年前的一起火灾中一死一伤，虽然母亲侥幸逃过一劫但灾后的恢复让她痛不欲生，在重症监护室欠下高昂医疗费后也离开了人世。
在困境中向简伸出手的是薇塔的父亲和简的伯父。一个承担住院治疗的全部费用，一个把简抚养到成年。
但简绝对没有料到，她想要抓住的救赎的手，却把她往更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推。
薇塔的父亲在提供了资金后对简提出各种各样变态的要求；伯父一家则是把她当成出气筒，一个不爽就对她拳打脚踢。
——但我依然是幸运的……妈妈说过，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简蜷缩在角落，低着头紧紧抱住自己。窗外的月光很亮，只是这光永远照不到她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