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度想要放弃。
时间只有不到一年的功夫,必须要在这之前不断的试炼。试炼,试炼,再试炼。还不够,依然还不够。她所拥有的,仅仅只是这么做的勇气,而不是唯一的。
这份勇气究竟该由谁背负?修萝只觉得自己拖累了兰,而每到这种时候,兰都会淡然着轻轻摇头。
『勇者大人,无需在意那么多,尽管向前走便是,我会一直跟随于您身后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村民都是应该由她保护的人,但兰不一样,兰拒绝了她的保护。兰说,她是剑,剑不能被主人保护,应该反过来保护主人。
是主人选择了剑,而不是剑选择了主人。
她是BRAVE的化身,她本人就相当于这个勋章的化身。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村民们欣喜若狂,为又一位勇者的诞生而狂喜。这将会是一位无所畏惧的勇者,因为她就是勇气的化身。
但是,她不唯一。
勇者只能有一位。而她只是拥有勇气,且并不唯一,换言之,在THE选择她之前,她只能算半个勇者。残次品。
残次品的勇者,选择了残次品的剑作为凭依。人们在哀叹,这样的身躯,未免太薄弱了。
而这个时候,原定要被BRAVE选择的男人则向她伸出了手。
『我会为勇者指路。』
从此以后,就是无尽的试炼。
男人很少有跟女孩们交流,经常只是对她们的剑技进行训斥和告诫。更多的教诲都在手中的长剑上。
有人好奇过,他会不会想过亲手毁掉没有选择自己的BRAVE。而他在每一场试炼中几近毫不留情的战斗都是这个说法的铁证。
但,每一场的最后,他的剑都会悬停在她头上。
『还不够,再来。』
本来的话,BRAVE必然会拔出圣剑。然而这一次,这位BRAVE附身在了剑之躯的少女,SWORD身上。相当于她选择了圣剑,拔出了圣剑。唯有勇者选择的第一把剑会是圣剑,而圣剑只此一件。
然而,她不是完整的勇者,她是不唯一的勇者。所以她选择的剑也没有成为圣剑。所以她想使用多少把剑都可以。
『这样真的有意义吗。三千之剑加起来,也比不上圣剑的一丝一毫。』男人冷冷的说道。
长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夜晚,勇气沉睡的时候,长剑会与男人不断进行战斗,疯狂的战斗。长剑所进行的战斗不比她少,甚至,远远比她还要惨烈。
长剑一度想要放弃,但是一想到自己作为勇者的初之剑,她就会站起来,和男人进行战斗。与剑作战时,男人毫不留情。他会刺穿她的膝盖,会斩下她的手臂,甚至在勇气苏醒的前一瞬间,刺穿她的心脏。
在勇气苏醒之后,一切伤势区别消失,然后又是激烈但不惨烈的战斗。勇气选择的第一把剑是SWORD。SWORD是长剑,而男人握着的是细剑。
每一次交手的时候,勇气都会有无数处缺点。
而每一次交手的时候,男人都会选择最痛苦的缺点进行攻击。这会让勇气印象深刻,从此记住。
而面对长剑的时候,男人会攻击她除致命处以外的每一处弱点,除非是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这个时候,男人的攻势会非常凶狠。能够攻击到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攻击到,爆头,穿心,穿腹,不计其数。
SWORD〖长剑〗几乎是咬着牙握住BLADE的。刃,剑刃,BLADE,一把边刃异常凶狠的大剑。它是唯一能够承受住BLADE这个勋章的剑。握住它的人,会经历被斩中的人一样的痛苦。
而只有能够忍受所有痛苦的人,才能将它拔出。SWORD,名为兰的少女,握住它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被穿心的痛苦,但是她不止经历过一次了,但是,紧随其后,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
在最后一次咬牙之后,SWORD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闭上了眼睛,而这个时候BLADE只是被拔出了一小部分。而BRAVE在一瞬间内将它整个拔出,忍受住无尽的痛感,握着剑,背负着剑鞘,走出了剑地。
在痛感消失的时候,男人又一次出现了。他和BRAVE进行战斗,而习惯长剑的BRAVE,根本无法用大剑与细剑比试。在战斗的过程中,男人凶猛的攻势几乎要将她压垮。
直到夜晚到来,SWORD几乎在被单方面的屠杀。男人对SWORD的训练异常苛刻,SWORD只能咬着牙,从细剑诡异的攻势之中寻找真正的解答。
于是,就这样,男人斩得SWORD几乎浑身是血。这一次,在黎明将要到来的时候,男人的细剑高举过头,将要对她的肩胛斩下的时候,SWORD忍受着骨头碎裂的痛意,用巨大的架势,向着剑刃迎上。
在BRAVE苏醒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手中,BLADE绽放着白色的光芒。而男人的细剑支离破碎。BRAVE的大剑,在SWORD的不断战斗下,与SWORD达成共鸣,变成一只巨剑。
此后的战斗更加辛苦了。
SWORD与巨剑几乎完全合为一体,和巨剑共享身体上的一切感受。即使是处于沉睡中,也能感受到。
于是男人在和BRAVE战斗的时候,不断地攻击巨剑的剑身,从巨剑的血槽上划过,与巨剑锋刃互抵,一脚踏在剑身上。于是这样的时候,BRAVE有时会被疼痛的醒来的SWORD打乱思绪。
在她们两个人混作一团的时候,男人冷着脸,一剑刺进她的小腿之中。
『修萝,你要坚定起来。』他说着,手上沾着她的血。
还不够,还不够。BRAVE——修萝,在不断地战斗中按下兰痛苦的意志,与男人进行死斗。最后,修萝的勇气,让她也与BLADE连接在一起。但是连接在一起的,是意志。于是BLADE几乎是一把活着的巨剑。几乎快要到达神圣的领域。
『但还不够。你的勇气太廉价了,到处都是的勇气并不能打败魔王,但唯一的勇气可以。起来,继续。』
即使是哀嚎着,叫喊着,恳求着,也无法让男人的剑减少哪怕一丝一毫的冷意。但尽管如此,修萝与纵横兰,却依然要终日与这个鬼神一般的男人战斗,无穷无尽。
到后来,战斗几乎是为了生存。
纵横兰从来都没有打倒魔王的决心,她是长剑,SWORD,要做的就是一切听从BRAVE,身为勇气的,修萝的意志。但是男人告诉她,仅仅如此,是无法打垮那个魔王的。
传说那魔王在燃烧的夏雨中诞生,双手握着罪与罚,他的眼中燃烧着恐怖的恶意,这种恶意将会摧毁整个世界。男人讨伐魔王归来的时候,村民们看到,这个一向耀武扬威的男人,灰头土脸的,从小舟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上岛。
男人被魔王摧毁了一切,自信心,骄傲,使命,以及力量。在男人的巅峰时期,他可以轻松斩杀任何中型魔物。
而这一切,都在魔王的手上崩溃,土崩瓦解。男人并不是勇者,只是一个想要挑战魔王的人,而他在归来以后,带着必死的觉悟,进入了魔物山脉。
人们说他在里面的那几天,屠杀的魔物的尸体都可以堆成一个小山丘了。而勇者即将在几天后出现,传奇勋章.勇者,将会为真正的勇者而显现。
命定的刻印师的白手套上,出现了金色的纹路,那是传奇勋章.勇气,他顺从命运的指引将它刻在长剑的蝴蝶骨下,于是勇气诞生了。而男人能够奢求的,唯有唯一。
男人几乎是抱着命定的刻印师的腿,哀嚎着,请赐予他唯一。而命定的刻印师皮笑肉不笑着,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将他整个脸踩进草地中。
『想要改变命运吗,废物。』
命运是,勇气选择了自己的主人,唯一却选择了沉默。又或者,命定的刻印师的另一只手上,并不是唯一,而是什么都没有。唯一甚至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命定的刻印师转过身,走过小镇,走过森林,走过山脉,最后走入大海。
而失去了一切的男人,却被村民们选为了剑之导师。尽管是个废物,他却是唯一与这位刚刚诞生的魔王交过手的人。
在与男人的战斗中,修萝和兰不断地成长着,但内心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修萝依然是一个勇敢却有些呆滞的,不完全的人类。纵横兰依然是一个暗地里想要追求自由,表面上兢兢业业的,不合格的人类。
她们的最后一课是在海边上的。
那是一个午后。
最后的剑士,握紧自己的细剑,如同握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和命运。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头上还带着黑色的礼帽,一脸肃穆。
他的脚边放着一捧白花。白发的男人一脸肃穆。
宛如在出席自己的葬礼一样。
这个时候,修萝已经和纵横兰合为一体。两个人已经可以做到一起进行战斗了。虽然仅限于战斗。
午后的阳光下,两个女孩,咬着牙,握紧了BLADE。这个时候的BLADE,已经是踏入神圣领域的巨剑了。而两个人同时操纵它,躯体和精神一同连接。
男人几乎是在与三个人作战。
修萝和纵横兰存在着微妙的一致,而这种一致体现在里她们的剑上。而这种一致,在男人眼中,则是巨大的侮辱。
男人的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怖。仿佛一条游走的龙一般,硬是凭着极其卓越的剑技,在对剑中压制住BLADE。这把剑的名字,叫LOONG SLAYER。
屠龙者。
这把剑在战斗中坚定下来,然后蜕变成为大剑。屠龙的大剑。男人对于巨剑没有丝毫畏惧,他就是为此而生的。与巨龙搏斗才是他最强的力量。
在酣战的过程中,那大剑展现出了极其无解的实力。
这样的实力,几乎是要将两个人一年以来的努力尽数摧毁。
『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那个魔王可是轻松打倒了,这样的我啊。』
嘶哑着嗓子这样怒吼着,长剑之上燃起黑色的火焰。而两个少女,在战斗中,望着对方燃烧着一般的墨蓝色眼瞳,也坚定下来。勇气,剑与剑,共鸣。
并不是圣剑,而是BRAVE BLADE SWORD ,勇气的刃剑。
带着她们这一年以来的所有努力,带着她们全部的力量与勇气,以及剑意。
三个勋章一同闪耀起来。冲天的赤金色光芒照亮了一切,破除了一切阴霾。黑暗的火焰随男人挥剑而斩下。另一边,女孩们赤金色的光芒,也跟着落下。
如同两颗巨大的陨石对撞一般。
在赤金色淹没黑暗的火焰的时候,少女们在光芒中,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是,这一年中,某次试炼的片刻。
是修萝先忍不住哭了出来,于是男人停下了剑。
这次他们打了三天三夜,什么都没吃。
男人多次试图伸手安抚揉眼睛的少女。而最后坚定下来,想要伸手去触碰少女的时候,修萝抬起头来,已经没有任何眼泪了。
『勇者是不会流泪的。勇者还能坚定的,继续战斗下去……!』
男人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走开,三分钟后带着香料和一只死了野猪,两个人安静的吃了一顿。
黑夜到来时,第一次,纵横兰苏醒后刚打算对男人进行攻击,嘴里甜蜜的味道却让她忍不住停了下来。大口大口撕咬着烤肉,同时吃着吃着,静静的哭了出来。
只是有眼泪滴落而已。
这两个人只是太累了,需要这么做来休息休息罢了。男人明白这件事,他也向女孩伸出手,纵横兰愣了一下,刚打算反抗,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摸了头。
『果然……还是个小女孩。』
这以后,她们再没有在与老师的战斗中哭过。只此一次。
——拉回。
『——老师!』
女孩们用同一个身体,一起叫道。向着,自己视野的尽头,缓缓倒下的男人。男人已经浑身是灰了。女孩们帮他拍开身上的灰,却被男人扯住了手:『这样就好。』
『老师……』
『最后一课的内容,为了杀死魔王,所有阻碍都应该是你们的垫脚石。包括你们的老师也是如此——现在,杀了我。』
男人冷漠的说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天空。
而女孩们只是咬着牙,跪在男人身上。颤抖着的双手握着剑,将它刺进了男人的胸口。而在生命的最后,男人看着视野中强忍着眼泪的女孩们,低低的长出一口气。
她们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果然……还是个小女孩。』
于是,在纷飞的大雁之下,苍蓝的天空之下,沙石与沙砾之中。男人倒在沙滩上,嘴角是淡淡的笑意。然后,海浪拍打过来,将他的身体整个淹没。在它退回的时候,男人已不见踪影。
而女孩们,跪在沙地上,仰望着天空,念叨着恩师的教诲,以及他那意义不明的,最后一句话。
『果然……还是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