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瓦里安那的枪声 02
为什么你从四公主殿下的别墅出来了??!
刚刚你一直在么??
四公主刚刚在见的人是你??
一时间有太多的问题,可是我还无法开口。
而克莱蒙德此时收回了手中的皮鞭,随着神夜的走近站了起来。
“原来已经有主人了么……我真的好失望啊达令。你欺骗了我的感情呢……因为你刚刚啊,就像是没人疼爱的雏鸟一样哦,是你的主人不爱你了么?”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神夜听的。
现在神夜和克莱蒙德这两个人四目相对,间隔的空气仿佛已经开始升温,似乎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神夜今天是一身整洁的第三级部队的军装,眉宇间稍有打扮,看得出是为了见四公主而特意准备的妆容。
“我通常是放养政策的,无论李犬上士是在房间里翻垃圾也好,还是在外面和其他的母狗情感交流也好,我都是不管的呢。”
“喂神夜,怎么感觉你说的比克莱蒙德还要狠??”
“李犬上士先闭嘴。”
“竟敢说我是母狗??!!”
没想到克莱蒙德还真的吃神夜这一套激将法,现在她已经气的浑身发抖。
可是并没有像是对待我一样冲动,尽管她牙齿已经咬得咯吱咯吱乱响。
“如果误会了请抱歉,只不过现在看来,你是想用皮鞭抽打我的人呢,尽管说不定李犬上士心里会很高兴,但是他终究是不应你来管的,对吧?克莱蒙德大人。”
神夜的语气依旧是冰山一般坚固又平稳,她打着一把黑色长伞,走到我的身旁,为我遮蔽着大雨。
其实早已无济于事,因为自己已经被雨水淋透了。
而此时的我更难受的是,自己被夹在了冰与火的正中间。
“真的是很遗憾的误会呢,如果你晚来半步,说不定达令已经变成我的了,以后要看紧了呢~神夜……大人。哦,我再叮嘱你几句吧。”克莱蒙德一点一点的卷起了皮带,又拉了拉剩下的四只恶犬。目光缓缓抬起,血色的红瞳轻蔑的盯着神夜。
“别以为受到伊琳内殿下的青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小瞧了圣三一部队,我们有无数种方法让你在殿下的庇佑下生不如死,接下来的日子还长,神夜大人还是要谨慎的选择对手比较好~”
克莱蒙德舔了舔自己的舌头,接着又俯下身,抚摸了我的脸。
“再见啦,达令,刚刚相处的很愉快呢,我们说了很多她不知道的话,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这些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了哦。”她又露出了小恶魔的微笑,回望了一眼神夜。
“那么,回见,神夜大人。”
我目视着克莱蒙德牵着那几条狗走回了伊琳内的别墅。
而神夜随后将拐杖从水洼里拾起,递给了我,我也勉强站了起来。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
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怎么……在伊琳内的住所里?”
“我们还是到旁边的亭子里说吧。今天下这么大的雨,都是因为白鹭圣女被你摧毁的缘故,也就是说是你造成的呢,害得我的鞋子都湿透了。”
沿着四公主府邸的这条路,再向前走几步,便是一个尚未被炸烂的休息亭,应该是为了方面居民等待乘坐公共交通时用的小亭子。
我和神夜并肩而坐,雨伞收起搭在了椅子上。
可是接下来等待着的却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神夜盯着靠在椅背上的雨伞,看着上面依附着的雨滴一滴一滴的顺着伞柄滑落。
“兰凛和巴博斯杰尼他们……你这边有进展么?”
我试探性的询问着身边坐着的她。
可是神夜依然一言不发。
“如果你也找不到的话,我们可能就要被塞西莉娅问责,说不定现在就像是战俘一样被处死吧。”
脑海中还留存着早上那个奥斯的战俘的容貌,他此时应该遭受着最严苛的拷打吧?
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同样是在瓦里安那城的二公主府邸里。
而这件事情即将降临到自己和神夜的头上。
虽然说被当做敌人和叛徒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是……
“我们今晚逃跑吧,神夜。”
这几天心里想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可是等待她回复的时间却极其漫长。
神夜似乎有些着凉,她将丝袜上的水迹缓缓拂去,又拍了拍鞋跟上的雨水。
“前天我曾经感谢过李犬上士的救命之恩对吧?”
“是的啊。”
“人就是这样,如果别人好心救了你,就要打心底里的感激对方。”
神夜缓缓抬起了她的双眸,带着深沉的哀伤。
“可是我不认为李犬上士是这样的人。
对于这一切恩惠都毫无在意。
或者说,
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自己受伤了无所谓,
自己抗下天大的担子无所谓,
自己被踩在了泥中也无所谓,
自己被视为叛徒也无所谓。
这样的李犬上士,为什么会突然想叫上我一起逃命呢?”
神夜依然在望着我。
“不会是为了我吧?”
“我当然是不想我们两个一起死了!”
“确切来说是不想我一个人死掉吧?李犬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为了保护我,而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却并不是这样。”
“那是因为我们相识很久了吧!我不可能想看着自己的伙伴受到生命威胁啊?!”
“熟识的伙伴……呢。”
她低头喃喃的说到。
“说到底在李犬上士眼中,我们也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关系。”
“你想说什么?”
“不过拜李犬你的态度所赐,这三年我倒也生活的十分轻松,让我忘记了自己还需要去背负天上的死。
就好像憋着的一口气在胸中无法抒发,想找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一起找到解决的方案,但是当看到李犬上士的时候,拍了拍你空荡的胸膛,里面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什么都没有了。
博朗穆特峰一战之后的这三年,你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空壳,自己的灵魂永远锁在那座山上。
只不过这一切都要变了。
这一切都需要改变。
而且我发现我一直在等待着别人来引导我改变,
现在才醒悟过来,
我不需要李犬上士再有任何行动了,
我自己来改变就好。
李犬上士。”
她将身子转向了我,淡然一笑。
“请李犬上士自己逃吧,我已经……接受了四公主伊琳内的邀请,即日起正式加入殿下直属的第一级部队,‘圣三一’,明天下午会随着她的部队一同离开瓦里安那,返回钢铁之城罗莱城。
已经,
不需要李犬上士的照顾了……
我们终于正式……‘分手’了呢。”
——“砰!”
就在此时,
瓦里安那城内,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方位,
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枪响。
无数躲避在房檐下的飞鸟都被惊吓的四散逃离。
我循着声音向那个方向望去,
是二公主塞西莉娅的临时府邸的方向。
看来那个奥斯的士兵被处决了……
——“你怎么……不去死?”
我现在才想明白他最后跟我说的这句话。
并不是“让我去死”,
而是“为什么还要在苦苦撑着,为什么不选择去死?”吧?
我回头望着神夜,而她已经不再看着我这边。
紧接着她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拾起架在一旁的雨伞,准备离开的样子。
“关于天上的事情……”
神夜简单的顿了顿,依然没有回望过来。
“对于一个有深仇大恨的人来说,李犬上士的处理方式也太过于冷静了,或者说,冷静的就像是无所谓一样。
对方可是把你的女友天上害死了吧。如果是间接造成的这一结果,那倒可以怪罪于战争,可是啊。”
神夜的声音并没有提上来,反倒是带着一副疲惫的口吻。
“塞西莉娅可是点名要天上死的,对吧?”
深深陷入她双眼的,仿佛是无尽的螺旋着的黑洞。
而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就如同一台连续作业的钻井机,钻开了我脚下的土地。让我一瞬间坠落深渊,整个人在这个黑暗中下坠着。
落在我和神夜脚下的那道光越来越远,神夜的轮廓就在悬崖边,慢慢缩小,最后化为一个光点。
“你不会忘记了吧?当年大公主兰贝莉卡的部队,在博朗穆特峰解决掉难缠的奥斯军之后,突然遭到了后方友军的袭击——来自二公主塞西莉娅Taichi部队的空袭。
其实大家隐约都明白的吧?塞西莉娅这头贪婪的猛虎一直蹲在我们身后的事实。她在等我们的北极星部队消耗殆尽,随时准备从后面吃掉我们。
邪龙伪装的叛党什么的……
这样叛徒的名声扣在我们头上算什么?
只是塞西莉娅打算把一切事实都冰封在雪山之上,让当时尤利乌斯的最强地面部队永远闭嘴罢了。
她要求我们自愿投降,并且交出大公主的时候,你还记得吧?”
神夜的声音在我耳中回荡,但是却又像是蒙上了一层浸湿的布,一切都渐渐模糊起来。
我在的,
我都记得,
清清楚楚。
三年前,
未尝败绩的北极星部队,
呼声最高的皇位候选者,
局势被突然反转的一夜。
也是神迹发生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