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上跃动的两色光芒,怎么看都没法抵抗那个魔法师一样的人精心准备的超强法术,二者相触的一瞬间,林佳琪下意识捂住了眼睛,甚至做好了被什么冲击波啊震荡啊毫无形象地掀飞的心理准备。
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少女的发丝扬起,林佳琪咬紧牙关,但双腿依旧好好地呆在地上。
睁开双眼,身前那个黑衣的背影不知何时披上了一层青黄色的光晕,自己感受到的风并不是源自对方魔法的爆炸,而是剑士周身防护罩一般将自己轻柔包覆的浅黄气流。
在少女惊讶地瞪大双眼的同时,克劳迪在心底开始了倒计时。
现在我的身体能支持多久呢……三分钟?保险起见,算一百秒吧。
这群家伙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上次战斗已经让他们减员一人了,如果是平时的他们,早就该权衡实力差距后偃旗息鼓,慢慢恢复元气了。但现在不仅追着我不放,还真的完完全全在跟我不计后果地拼命?
对上这种集体疯狂的对手,要快速全灭他们有点困难……一百秒内,目标是将他们逼退,最优先目标是保护这个女孩安全离开。
这样一来——基础魔法的威力肯定远远不够。
那么……只能试着用那个了,现在不是计较在这个世界的环境压制下用出来会有什么副作用的时候,开始吧。
对称规整,略显朴实的精灵圣剑,在释放出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巨量风元素后,除了让克劳迪发出光芒外,自身的形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护手处的晶簇状装饰向两侧扩展,变得接近羽翼,剑身在魔力的包裹中略微回缩,向短剑接近,更加轻巧,但喷薄出的气流构成了二段的剑刃,接续在缩短后的剑尖上,加上这段浅黄的三角气刃,琉耶加特比原本还要更加纤细锋锐。
“元素武装?”原本外形是人类,但用战士的能力狂化后双目血红,健壮地像个兽人的斩红小队领头人,利兹,此时也已随着爆裂魔法冲到克劳迪身前,“还以为他已经用不出来了呢……”
克劳迪猛地一挥,一道气流龙卷代替他手中的剑刃迎上魔法,于空中僵持,腾出手来的黑衣剑士紧接着斩出如风般极速的一剑,轻而易举地撕破了利兹得到强化的皮肤,将他的手臂切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虽然克劳迪无法离开身后的林佳琪,但斩红小队也不愿轻易被逼退,以疾风元素武装下克劳迪的速度,若是清理出了空间,克劳迪能随时带着林佳琪安全撤离。因此双方一旦开战,就注定血拼到底。
有翼之人与带有猫科特征的小个子从两侧绕来,直接对着林佳琪挥动武器,想要趁势追击的克劳迪也只能撤剑回防,凭着风速之剑的连击分别挡下两人的攻击。
八十六秒……这样被缠下去会没完没了。
那么……乱风禁区!
克劳迪微微弯腰,将剑收到身侧,风元素回旋着以他为中心汇聚,气流如同无形的结界,将前来近战的三个敌人都隔在外侧,只要他们越过脚下的界线,就会被无序的乱流切割得遍体鳞伤。
在短短数秒间构造出这块风刃区域后,琉耶加特和克劳迪身上的风元素光芒明显淡薄了许多。
稍微挡住他们绕行的路线,带她拉开一段距离,确保不容易被波及后,再一口气给这群人最后一击。
心中决定好简单的作战方针,克劳迪维持着对抗法术的龙卷与抵挡三人的风阵,有些粗暴地将手伸向林佳琪的腰部,准备把依旧牢牢站着,双腿几乎粘在地上,就算拉估计也拉不动的她直接拔起来。
“……抱歉。”
“没……没关系。”林佳琪在这几十秒间一直关注着战斗的发展,也大概理解克劳迪准备做什么,但还没等克劳迪的手碰到她,女孩便失声叫喊起来,“小……小心后面!”
四溅的鲜血不少都喷到了克劳迪的背上,在林佳琪发声的同时,克劳迪就已感受到对方在强行突破自己风元素武装的招牌魔法。
真的不对劲……这群家伙,今天是真的不打算要命了。
利兹有着狂化血气的增幅,翼人似乎也有着魔法的加持,这两人情况稍好一些,但全身也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或浅或深的割痕,翼人的双翼更是支离破碎。小个猫人最凄惨,几乎是强行挤进乱风禁区,撑开风墙的双臂几乎都要断成好几截了。但他们不止毫无怯意,脸上反而露出了怪异的兴奋表情。
乱风禁区虽然强大,但同时被多点切入,威力便会被分摊,但即便如此,理智的团队也不会选择拼着重伤直接硬闯。
只不过,从他们现在的模样来看,他们是否理智尚存,已经要画个问号了。
“受不了就别看。”淡淡地提醒被这鲜血喷涌的场面吓住的林佳琪,克劳迪抬起剑冲向突入的三人。
到底怎么回事?以他们这帮地下团伙能苟活绝不去死的心态,为什么今天一见到我就直接发疯搏命?三天前的斩红小队明明还会果断撤退,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被谁利用了?被谁威胁了?
……五十秒。
克劳迪心中不断发问,战斗的动作也依旧迅捷,疾风顺着琉耶加特,避开林佳琪朝侧后方喷射,克劳迪连人带剑都没入了新一轮的风暴中,这束将黑衣剑士包裹其中的气流像火箭般直冲受创最严重的猫人。
动作最快的翼人已经赶到了猫人的身边,一边单手持刀下劈中断琉耶加特的突刺,一边右手直取克劳迪的手腕,要双管齐下制止他的行动。
翼人的动作同样有着他自己魔法的风元素加成,偏蓝色的风刃虽然无法与淡黄风束正面对抗,但只要能干扰到去势就足够了。
但在弯刀即将砍到琉耶加特的一瞬间,精灵圣剑突然得到了一段加速,径直朝前方突破,猫人双臂已废,无法阻挡,侧身试图闪避,但喷涌疾风的琉耶加特比他想象得更快,猫人刚刚摆出动作,锋锐到极致的风刃尖已经穿胸而过。
将琉耶加特一掌拍出后的克劳迪转身抓住翼人的右手用力一折,自己的右手手刀则以牙还牙,用和翼人相同的思路,狠狠砸在了一击挥空的翼人的左手手腕上,让他的弯刀咣当落地,行动受制。
但是利兹竟然无视了要被杀死的同伴,直接冲向林佳琪,克劳迪只能放弃这次能立即解决翼人的机会,一脚将其踢入即将消散的风墙,用魔法最后的余威多对他造成一些伤害。隐约凝聚成翅膀状的气流在克劳迪转向身后的同时浮现在他的肩背,推动着他快速迈过了这数步间的距离。
被狭巷缩小的战斗圈给克劳迪带来了一些麻烦,但更多的是优势,如果在大路上与斩红小队进行类似的交锋,克劳迪可能就无法在三人间来去自如,保护少女了。
然而,这样频繁地加速,频繁地驱使高强度的风元素,从内到外都对克劳迪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他已经无法坚持到原先给自己预估的一百秒。
需要重新评估还剩多少时间……从这个状态来看……
克劳迪在心中默念道。
最后十四秒。
克劳迪想要指示风之精灵赛弗勒斯操纵气流带回插入猫人胸膛的圣剑,但却被对方用最后一口气死死摁住。这一刻,他只能赤手空拳面对身经百战的狂化中的战士精英。
……赛弗勒斯,解除你对元素强度的限制。
全程都在配合克劳迪的风之精灵却第一次犹豫了。
身体能不能负担是另一回事,对方已经完全舍弃自己的性命来对付我了,现在还想着保留力量就太天真了。
风之精灵轻轻颤动,表示同意的一瞬间,巷子中已经变得稀薄的风元素再度汇集,甚至有更多原本无法被调动的风元素从周边的环境中活性化。
被猫人牢牢抱在怀中的琉耶加特发出轻鸣,从中迸发出的气刃越来越强,一点点将猫人的残躯切碎,以解除对自己的束缚。
此时,龙卷与爆裂魔法的对抗终于结束,二者双双消散,精神力几乎干涸的人类魔法师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仿佛要将自己的脑汁都彻底榨干一般,带着病态的笑意再次驱动起消耗极大的高威力魔法。从乱风禁区中解脱,外表看着凄惨,但依旧能保持行动的翼人也毫不犹豫地冲向交锋的利兹和克劳迪。
林佳琪和克劳迪都看到了另一端再次展开攻势的两人,但后者只是偏头淡淡一瞥便把目光放回了正在用体格优势在出拳中压制自己的利兹身上。见克劳迪如此专注,少女也不敢出声让他分心,只能捂着嘴巴紧张地看着。
这一刻的胜负,要决定这场战斗最终的结果了。
……五秒。
再度尝试一拳击出,但完全挡不住利兹硕大的铁拳,克劳迪仿佛都听到了自己骨头开裂的声音,而他双手的皮肤也确实裂开了,带着浅黄光芒的鲜血开始渗出。
不仅是双手,克劳迪全身的肌肤都绽开了细微的裂痕,从中溢出的不仅是鲜血,还有被这个世界压制着的,被克劳迪和赛弗勒斯强行激活的无数风元素。
元素精灵最强大的地方,就是不需要任何术式和阵图,直接构筑出宿主与外界的能量循环,在地球上沉寂的风元素,被吸入特殊媒介——比如克劳迪或者琉耶加特的内部——之后,得到激活,再释放到周围的空气中。活化的能量被使用后便回归惰性,元素精灵驱动着环境不断循环往复,才保证了克劳迪能够持续战斗。
如今,赛弗勒斯解除了这种循环的保护机制,不再考虑克劳迪的身体能承受多少,而是直接开始最大化地激活周遭的风元素。克劳迪松开双拳,新凝聚出的宽大风刃包裹着他的手刀,暂时代替了仍在奋力挣脱的琉耶加特。而利兹依旧是挥出自己血气缠绕的拳头。
斩红小队没有和克劳迪一样的封存的“杀手锏”,他们如今的状态已经完全透支出他们的所有潜力,换句话说,利兹挥出的每一拳,法师释放出的每一道魔法,都相当于他们原本的底牌。否则,就算需要分心保护林佳琪,克劳迪也绝对不会被逼到这个程度。
……最后一秒。
疾风武装·翔翼千刃。
少年挥动双手手刀上的风刃,同时带动了这片区域内被完全激活的所有风元素,仿佛有一对巨大的翅膀虚影在克劳迪双臂展开,抖落无数羽毛,每一根羽毛都是超越了乱风禁区中风刃的更锋利的切割工具。
无数风羽斩在利兹已然皮开肉绽的身体上,他却对这份剧痛毫无表示,继续将所有血气集中在手臂和拳头上,凭借体格的优势,从侧面直直打向林佳琪,逼迫克劳迪不得不用自己的身躯阻挡。被加倍强化的血拳竟能扛住千刃的撕扯,维持着不变的攻势不断推进。
……超时了啊。
翔翼千刃才刚刚放出,威力就开始肉眼可见地衰退,克劳迪见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正面面对着利兹必杀一击的女孩则更加紧张。林佳琪眼中的血拳仿佛开启了慢动作,一点点朝自己逼近。少女每一秒都在试着命令自己的脚动起来,但自己的下半身却和刚开始时一样,始终毫无反应。
完蛋了吗?
女孩这次没有闭上眼睛,想要将眼前最后的景象牢牢记住,她看见克劳迪裸露在外的手部和脸脖上,那些细微的裂痕突然扩大,仿佛整个人都要支离破碎,而与黄色光芒不一样的,淡淡的蓝光,开始不断渗出。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的腿……是怎么回事……
连累你了,长得和老哥一样的大好人……
仿佛时间开始停滞一般,林佳琪眼中的铁拳越来越慢。女孩在这样的节奏中,感觉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几秒竟是如此漫长。原本要溢出的泪水,似乎都在这等待中放弃了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