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算我多嘴,为什么会想到穿制服呢?”

我歪了歪脑袋看了眼她百褶裙的下摆。不对,怎么搞得我好像是为了这个角度才故意坐在地板上的。

“没有为什么。”

脸上摆明写着“要你管”。

如果是为了方便把“证据”给我看的话……不不不,我大概是想多了。在那种情况下,这家伙的思考回路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判断,在我面前掀裙子估计也是顺势而为。

或许就是单纯地没有收起来,还像以前一样挂在衣架上,然后顺手就穿上了吧。以殷雪丽的个性,懒得把制服收起来的可能还蛮大的。

“日安,你该不会在想象一些很失礼的事情吧?”

“没。”

我连忙摇头,老老实实把思考的事情讲出来当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去跟小琪商量呢?你们都是女生,又是姐妹,这种话应该会比较容易说清楚吧?”

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上演奇怪的闹剧了。

别看我现在这么沉着冷静地询问情况,实际我上的心内正处于翻江倒海中。虽说没有心电感应或者读心术之类的超能力,但我想殷雪丽的情况只会比我更糟。

毕竟,她才是当事人。

“……”

没有回应。

不过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就是了。

我把视线转向她,发现殷雪丽果然正撇着一张嘴,对我提到小琪相当不满。

“这话由我来讲或许有点奇怪,但你们毕竟是姐妹,要好好相处才行啊。”

我的青梅竹马,殷雪丽有个跟她同岁的妹妹,名字是殷雪琪,也就是我口中的小琪。因为一些原因,目前正处于备考大学的状态。

就我个人而言,虽说小琪跟她姐姐同岁,但比起青梅竹马,我更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具体原因就连我自己也不记得,反正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殷家的两姐妹感情不好——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准确。

算不上是不喜欢,当然也更谈不上讨厌,殷雪丽不爱跟自己的妹妹说话,态度相当冷淡,而小琪这边则是正好相反,无论什么她都以姐姐优先。

其中的原因既复杂又单纯,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是我们三个人都不愿意去回忆的过去。

“……就是……姐妹,才……”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都没说!反正……反正你要帮我!不然的话我就整天缠着你,让你睡不好吃不好玩不好!”

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求人帮忙的,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老实说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在好几年前就错过了说这句台词的机会。

至于回应,那还用想?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我苦笑。

“我也这么想。”

难得的,殷雪丽没有用“想得美”来回答我。

不过也难怪,这次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

“那么,你究竟是干什么了?”

我咳嗽了两声,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虾米碗糕?”

“不要在这种时候装疯卖傻,没人会觉得可爱。我是问你,你究竟干什么了,才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家伙一旦放松下来就没个正形,就差把自己目前的状况忘掉了。

其实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抱什么期待,而事实也证明了殷雪丽她确实没有辜负我对她的期待——负面意义上。

“不知道。”

她像是摇拨浪鼓似的甩着脑袋,就差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了。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

可真到这时候还是会觉得失落啊。

我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站了起来,看了眼这个没用的家伙之后,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样的视线看过之后“知耻”的关系,殷雪丽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排除她有些微妙的走路姿势,实在是看不出来那裙子下面藏着怎样的凶恶怪兽。

我本身是不太擅长用电脑之类的电子产品的,手机作为必需品也只使用基本功能,学会用社交APP那天,我激动得一夜没合眼——尽管只是傻傻地盯着空白的聊天界面。

至于原因,那是段不折不扣的血泪史,所以我并不想提。

向往着现代的高科技生活,于是存了好久的钱才买下了这台电脑——然后发现自己是真的用不太上这东西,只能委屈它在角落吃灰。

就这样让它一直闲置着的话,感觉有点对不起它,我原本想找机会把它送给有需要的人,可我知道那家伙是绝对不会收的。

然而我也不想草草地将这台有着某种纪念意义的电脑卖给二手商人,所以只好像现在这样,吃灰就吃灰,抱歉就抱歉吧。

【青梅竹马变成男孩子了 怎么办】

有些笨拙地打开搜索引擎,更加笨拙地输入了以上的关键词,话说这应该叫做关键句了吧。

总而言之,完成这些之后,我潇洒地敲下了回车键——唯独这个动作异常熟练。

片刻之后,得到的结果大概有以下这些:

——【困惑】青梅竹马变成了受

我管你嘞!

——青梅竹马变成了可爱的女孩子

反过来了吧这个,而且点进去之后发现这原来是一本小说。

——怎么把青梅竹马变成恋人?

先试着告白吧?

……

……

往后尽是些越看越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的结果。

我抬头,正好撞上了殷雪丽投过来的视线,看来我们难得有着相同的感想。

头也不回地扣下了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器,我以沉重的语气向殷雪丽建议:

“切了吧。”

这也是从那些搜索结果里得到的启发。

殷雪丽听了之后没吱声,就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如此这般,过了不到一分钟。

“不不不!不要啊!不是切我——我开玩笑的对不起!”

我带着不像样的哭腔,用上了这辈子最诚恳的态度,向拿上菜刀回到房间,把我压在身下准备扒掉我裤子的殷雪丽道歉了。

我的青梅竹马较起真来还真是可怕。话说回来,她应该也是开玩笑的吧……

“要不,你试试就这样做个男孩子?”

如果要问我什么是馊主意,这就是最好的示范。

说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以随时准备跪地求饶的心态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她一眼。

“……男孩子?”

殷雪丽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难不成她还认真地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

“你看,反正你也是搓衣——”

如果要问我绝对零度是种怎样的体验,我只能说,那并不是身体能感受的物理意义上的冰冷,而是更加……更加可怕的某种东西,不过可以具体到眼神。

一言蔽之,自行体会。

“我觉得,要不咱、咱们还是先吃点什么吧,毕竟,饿着肚子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对吧?”

不做点什么的话,可能我就要先出事了,所以我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

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没有缓和下来,但殷雪丽动了。

我妈常说,食欲总是能战胜理性,区别只在于要花多少时间。

没错,那是年幼的我第一次吃烤蜈蚣,印象深刻。

——咕

谁家的肚子才会发出这样可爱的声音?

殷雪丽猛地回过头,是想确认我有没有听到吧。

她脸上的绯红自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日安,你刚刚……”

“嗯?”

“算了,没什么,快给我做吃的。”

“啊,如果是那种翻译过来是‘我饿’的可爱叫声,我倒是听得很清楚哦?”

“……你,你!”

在殷雪丽恼羞成怒之前,我溜出了房间。

“苏日安!坏蛋!你给我站住!”

#

蒸蛋是一门技术活。

因为你不仅需要在调好的蛋液中加入适量的水,还得精确地把握蒸的时间,甚至,连用什么样的炊具也会影响成品是否嫩滑,有没有气孔。

大多数情况的话,不是太老就是没熟。

我本来也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做好了能吃就行,重视这些也是被小琪影响的。

说起来,做饭什么的,原本还是我教她的,然而“师徒”关系却在不知不觉中对调了。

“还、没、有、好、吗?”

“哪有这么快的……”

就算好了也不能马上吃吧,你个猫舌头。

我并没有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锅里,注意着火候的同时,也思考着青梅竹马的事情。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如果不把原因弄清楚的话,应该很难找到解决的办法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在餐桌上一脸期待的殷雪丽。

“好了?”

“还没,再等等。”

“好吧。”

这家伙,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老实一点。

明明是雪女,却一点也不像雪女的女孩子,这就是我的青梅竹马。

一般来说,雪女给人的印象都是比较高冷的吧,不说冷若冰霜,至少也得不那么平易近人才对。然而殷雪丽却是个几乎可以把那种印象翻转一百八十度的家伙,她继承的大概就只有雪女的特质——

等等,她之所以会变成男生,会不会……

“……我说啊,日安?”

“又怎么了?”

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正无聊地趴在餐桌上把玩着勺子。

“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行,我不要。”

“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什么不要,不要什么?”

“我不要就这样当个男生,我还是觉得原来的自己最好,如果真变成那样还不如砍掉重练算了。”

……

敢情你在这段时间还真的有好好思考那个展开吗?

“砍掉重练什么的,别说傻话啊。我可不是蓝色猫型机器人,就算是,也不会有‘人生重来枪’那种方便的道具。”

哦,差不多可以关火了,借着余热再蒸一会儿。

“白、白痴!谁会那么想啊!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连这种都听不出来吗,难以置信。”

“不要说‘难以置信’啊,总觉得这个词特别伤人。”

“简直不敢相信。”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你还想不想吃蒸蛋了?”

“啊!要吃要吃!我要吃!记得不要放葱!”

“啰嗦,你吃不吃葱我还不知道么……”

没好气地把像是布丁一样的嫩滑蒸蛋端到这馋鬼面前。

“给,酱油,小心烫。”

“嗯,呼——呼——哈呼呼呼——烫烫烫呵呵呼——”

这糟糕的吃相,真不知道那些跟她表白过的家伙看到之后会作何感想。

虽然是这个样子,殷雪丽在学校其实是非常受欢迎的。

那旁若无人的自来熟性格是一方面,不过,我想,更重要的应该是她雪女的身份,以及那身份所赋予她的外表吧。

这么说好像不太好,但事实就是如此。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仅仅只是长相而已。

你能想象在一群黑色、茶色头发的人群中混进一个水蓝色头发的家伙有多显眼么。更何况,还有那无论夏天怎么闹腾、游泳都晒不黑,如同初雪般白皙的肌肤。

最最重要的是,夏天的自走人形空调。

原来的自己最好吗?

“唔……你干嘛?”

“咦?”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手放到了正在进食的殷雪丽的脑袋上。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有趣”,负面意义上。

“那什么……”

我尽可能让这一切看起来很自然。

“我会想办法的,让你变回去。”

“那不是当然的吗?”

“……”

那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反问,甚至还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呆呆地望着她。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但我想,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听到这句话,我都会没有半点犹豫地赶到她身边,去帮她吧。

“我说你到底要把手放在我头上多久啊,很碍事诶。”

前言撤回。

这家伙,干脆就这样一辈子当个——

“诶,好好吃。来,日安,你也吃一口。”

勺子递到了面前。

前言撤——呃,好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真是的,就是因为你是这个样子,所以我才会每次都觉得头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