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蓝

睡在草地上打发时间的有我和我的青梅竹马。

“妈妈马上要退休了。”她说。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侧过头去了。想呼唤她的名字，卡在喉咙。『姜』是少女的名字。

姜的母亲是娼院的头牌，按那里的规矩，姜要替代退休的母亲工作来偿还“赎金”。姜的子女也是如此，如果她能有子女的话。“你不是才十一岁......”疯了吗，那群人？“就是有好这一口的啊，没见过？”姜露出无聊的表情，手指玩弄自己的长发，我承认她这个样子很有魅力。“到时候你可以来捧我的场哦。”小姜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说着捉弄人的话。但是，你现在让我怎么接啊。“笨蛋。”我嘟囔着。开什么玩笑。“唉，我还以为你能从你父亲他们身上学点什么呢，他们可是妈妈的常客。”“......”我是官绅的儿子，我的父亲对子女要求严格，自己却是个浪荡子，还有他的一干兄弟，我的叔叔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人都是蠢货。”我说。“都是蠢货吗。”其实我在转移话题。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只不过是我一直逃避，不去想明天的事。我很害怕，镇上那群人根本不知道轻重。我见到过患病妓女的惨状，伤痕累累被扔在街角，四天后被找到时尸体已经被秃鹫和狗啃掉大半。一想到相处多年的玩伴会变成这样，我就不知道现在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她。姜歪过头来，猫咪一样慵懒的眼睛，瞳孔如绿宝石般深邃，不染妆容，樱桃色的小嘴总会划出冷淡的弧度，漆黑长发有被好好打理过，柔顺地垂下，脸颊有些营养不良的苍白，依然精致如玉。小姜十一岁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难怪娼院那群人这么惦记。想到她哭泣的样子，我就难受得窒息。我们只是孩子，想象不出世界有多残酷。“逃...” “我恨她。”我和小姜同时说。姜继续说“但是，那样就跟她一样了。”逃跑的话，姜的母亲会怎么样，可想而知。娼院有娼院的规矩。『抛弃母亲的话，就跟母亲没什么两样了。』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小姜？“开什么玩笑。”我说“开什么玩笑......”---

距人类败给异虫已经三百年。这个偏远小镇并非混乱的非法地带，尽管如此，赌博和嫖娼也是合法的。可想而知，人类内部已经混乱到什么程度。

我跟在姜后面，踏上回家的路。好多次想从后面握住她的手。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情......想将眼前的少女拥入怀中的这种心情。“今天不想回家。”姜说。我赶紧把视线移开。“那就去『那里』吧。”我提议。『那里』是我们的基地，原来是山里的废弃仓库，后来成了孩子们的玩闹场所。我和小姜轻车熟路翻进山里，姜今天穿着小女孩穿的已经有点显小的布裙，进出荆棘遍布的深山恐怕会划得面目全非吧，尽管如此，今天我们没有人在意这种事。我不想面对家畜般活着的父亲，姜恐怕也是如此。今晚在这里过夜真的好吗，不通知父母......就这样吧，反正他们也不会在意。想着这些事的我，并没有对“基地”的反常现象立刻做出反应。“基地”里还有其他人。漂亮的男人。念出来的话很奇怪，但当时我的闹内确实浮现这五个字。年龄可能不比我大多少，但是那套服装和姿势所营造的尊贵气息压迫力十足，让人的脑内下意识出现“这是谁家的贵族子弟”这样的想法。“欢迎回来。”贵族少年笑着说。“等好久了，我的妹妹。”我看向小姜，她比我冷静的多，不，应该说是对什么都不在意，所以无论对什么都很冷淡。我不知道姜除了母亲外还有其他亲人。少年缓缓靠近，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姜的脸，却被我的身躯挡住。“别过来。”我下意识说，把姜护在身后。贵族少年依然笑着，注视着我身后的姜。“你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领主，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无尧。我来接你回家了，小姜。”无视目瞪口呆的我，贵族少年抓住小姜的手腕。我想都不想就推开他，动作还没有做出来，脖子传来一阵凉意，接着闻到血的味道。架在我脖子上的是可以轻易取我小命的利器。“敢动一下就杀了你。”耳边传来冰冷的女声。贵族少年喝道：“退下，无岚！”“遵命！”利器以我看不清的速度离开我的脖子，等我转过头去，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我对属下的失礼感到抱歉。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叫作奥丁，是姜的玩伴对吧。”我捂住流血的伤口，怒目而视。“既然是这样，你打算眼睁睁看着姜成为妓女吗？还是说你有能力避免这个情况？不，你什么都办不到，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罢了！”他抱住姜，就像抱住一只猫。属于他的猫。“但是，我有这个能力。我能让姜成为自由之身，我能让她离开这片『饲料之地』，我能改变她的命运！”浑身冰冷。他说的没错。我只是个孩子。不，就算我是大人，我也没办法拯救姜和她母亲。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因为有娼妓所以就有嫖客；因为有嫖客所以就有娼妓。像姜这样命运的家庭数不胜数。所以，让姜离开小镇跟他走或许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他没有说谎。我望向姜，姜没有看我。啊，以前也是这样，永远是我偷瞄她，姜从来不会注意他身边的人。空洞的像洋娃娃一样。这样的姜，一个人在异乡活的下去吗？应该可以吧。是时候说再见了。趁娼院的人还没发现，快逃吧，姜！只不过，再也见不到你的人，是我啊。心里这么呼喊着。突然，一种不详的预感窜了上来。『但是，那样就跟她一样了』不好的预感。正要拉着小姜离开的贵族少年停下了脚步。越来越强烈。他细声问道：“小姜，怎么了？”姜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她问：“你们要怎么跟镇上的人交代？”“如果可以，我不太想跟他们接触。”“也就是说，和我自己逃走，本质上是一样的没错吧。”姜确认道。贵族少年不解地盯着她。姜退后一步。眼神有了光彩。“我拒绝。”“为什么？”“我不信任你。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哪个贵族的女儿。奥丁，我们走吧。”---

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小姜拉出了基地。如果是昨天的我，已经甩开她的手大骂她一顿了，但是现在我只感到悲伤。身后传来贵族少年的声音：“时间不多了......如果改变主意了就呼唤我的名字，小姜。无论何时我都会赶过去。”姜一次也没有回头。姜在说谎。她很清楚，他很有可能是她的哥哥，她的父亲也许真是个大贵族。但是，正因如此，她的母亲，绝无一丝可能改变悲惨的命运。无论哪个家族，不会容忍族人与娼妇有任何关系。姜的母亲运气好说不定会在几年后死在娼院，运气不好可能姜一被带走就会被杀害。姜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很清楚。即使一生沦为别人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