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痛。

仿佛整个眼球被浸入火焰一般。

仿佛从眼窝的深处即将喷涌出炽烈的熔岩一般。

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烈焰焚烧殆尽一般。

她站立在这里。

她承受着痛苦。

即使那并非她有意而为之，但光凭其拥有这双血瞳，便无法抑制这般惨状。

数万生灵皆被焚毁，数万哀鸣直刺耳膜。

眼窝的深处仿佛埋藏着火焰，目之所及之处，皆被那血红的火焰吞噬。

在房屋崩塌的声音之中，无数人哭嚎的声音直刺火幕而来。

她心如刀绞，她诅咒着自己，更诅咒着这双殷红的血瞳。

为什么它们选中了自己，为什么自己非得拥有它们，为什么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这双血瞳，为什么……

……自己就是死不了呢？

。。。。。。

死灵术士喘息着睁开了双眼。

噩梦的余韵依然残留在心中，让她一时半会儿根本分辨不了现实与梦境的区别，视线也在黑暗之中不断的游荡，恐慌的寻找着是否又有哪里被血红的火焰包裹。

许久，她的意识逐渐跟上了现状。

似是觉得难堪，她叹息着撑起了自己的上身，颤抖着手指，轻触右眼周围的皮肤。

滚烫，除此之外，眼窝的深处也时不时传来抽搐般的灼痛。

倘若自己一直沉浸在噩梦之中，那这仅剩的血瞳，可能也会因为逐渐失控的情绪而暴走吧。

能够在酿成大错之前就清醒过来，倒也称得上好事。

以往这个时候，她会用术式强化过的拳头直接砸向自己的脑袋。

迫使自己失去意识，以掩盖血瞳暴走的可能性。

不过，那位少年好像说过了。

这种做法，根本称不上睡眠。

但刚还沉浸在噩梦之中的她，现在倒也没了睡回笼觉的兴致。

因此，死灵术士略微打量着蜷缩在一旁，至今仍然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旅伴。

他睡的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

死灵术士判断现在或许不该打扰他，因而便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帐篷。

跟施加了各种术式而保持着阴凉的帐篷不同，刚掀开帆布帘幕，从外界涌入的闷热气息一下子袭向面孔。

适应了舒适的阴凉之后，她便对这闷热的气流皱了皱眉。

虽然隐约还有点想留在帐篷之中的感想，但死灵术士还是碾碎了仅剩的犹豫，慢慢的走出了帐篷。

她大口的呼吸着外界的空气，慢慢的洗去沉积在胸口的沉闷。

感到心情正在逐渐好转，她便微微眯眼，打量着四周。

相比起昨夜，现在的森林，也仅仅只能用朦胧来形容。堆积着货物的马车依然停在最靠近泥土路的树木旁，跟随着自己旅行了数年之久的杰克，现在则安静的匍匐在地。

仔细想来，她也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多久以前才牵来这匹马的。

起初，这是某个赛马场的骏马，虽然不是纯种的白色，但其腿力也值得称奇。但是，那毕竟是赛马场，纵使曾经的新星有多辉煌，当其年迈衰老之时，也只能被后起新秀所取代。

这匹老马在被牵出赛马场的马圈之后，似乎是要卖给哪里的农场主当搬运粮草的牲畜来着。但当时正愁如何搬运行李的死灵术士，则在街上发现这匹被牵着走向农场的马匹之后，便抢在那位预定了该马匹的农场主拿到它之前，提出了更高的价位，强行将其买了下来。

虽然这也使自己和那位素味蒙面的农场主起了点矛盾，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自己花了很久的时间，真的是非常久的时间，才慢慢的将这个在赛马场娇生惯养的马匹给驯服了。

老实说，将自己提出的价位和实际驯服该马匹的时间进行比较的话，她也难免会觉得自己真是花了冤枉钱。

要驯服本就桀骜不逊的骏马，对一点都不懂该如何与动物相处的自己而言，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

虽然就结果而言自己也算驯服成功了，不过花费的时间真的不值，甚至一度让资金一直短缺的自己抱头痛思，觉得当初花了那么多金钱的自己实在是一个白痴。

“唉……”

或许是因为噩梦的余韵吧，光是回想到曾经那令人头疼的经历，她便更觉肩头的沉重。

于是，为了转换心情，她微微摇头，甩开了沉积的思绪，并将视线投向了淡蓝的天空。

微弱的星光早已淡去，入夜时恬静而耀眼的明月则抹去了部分光辉，慢慢的落向西方。一抹鱼肚白正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冒出，昭示着沉寂了一夜的艳阳即将从彼端升起。

她慢慢的推算着时间，思索着从昨晚入睡到现在为止的间隔究竟是多久。

——七……不对，应该已经有八个小时左右了。

以休息而言，这是相当充裕的时间。若要赶路的话，现在可谓是绝佳的出行时机。

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阴凉的气温还会维持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倘若让查尔斯继续睡下去的话，那他们大概得失去这弥足珍贵的阴凉气温，并不得不在气温上升的时候顶着烈日行进。

因此，若要喊醒查尔斯，现在也正是时候了。

打定主意的死灵术士慢慢的转过了视线，而帆布制成的帘幕也在此时被从内打开。睡眼惺忪的查尔斯踩着有些虚浮的步伐，慢慢的走出了帐篷。他打着哈欠，并揉弄着已经一团糟的发型，像是尚未理解自己的处境一般，扫视了一遍周遭。

见他一脸迷糊的样子，死灵术士先是无奈的撇了撇嘴，随后便轻声向少年打起了招呼。

“啊，早安，查尔斯。虽然你可能还没睡饱，不过我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帐篷了。现在太阳还未升起，若要赶路的话，只好趁现在了。虽然可能会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太阳底下度过，不过等到到达下一个村落之后，你也能在旅馆里好好休息一下了。”

“嗯……”

查尔斯有些三心二意的点了点头，视线也在扫过一遍周遭的树林之后，慢慢的落向了身后的帐篷。

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么。睡迷糊的少年在凝视着面前的帐篷几秒之后，便冷不防的说出了一句话。

“总感觉我睡前躺的床好像不是这个啊……”

“嗯？你刚才说什么？”

“啊？额，不，没什么。我大概是睡昏头了。”

查尔斯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随后便从帐篷上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