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哈...咳咳...”

少女无力地瘫倒在了地板上,被野兽利爪撕裂的躯干如同盛开的彼岸花,那大口呕出的殷红液体将银色的短发亵渎,少女正任凭自己的生命扩散的烟雾般消散。污秽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少女眼中那周围的的“小世界”被染成了一片赤色,就连造就这悲惨现状的凶手都扭曲而模糊起来,空洞地无法聚焦眼前的任何事物。

仿佛那个凶手是故意欣赏着痛苦的少女——背后刺入的生命维系装置并未被切断,少女此刻就如同是沉船漏洞周围的木板,只是与那输送着生命的管道连为了一个整体,作为了11区最后一丝能量的排水口而苟活着。

作为一个纯粹的“工具”而苟活着。

哈,作为一个纯粹的工具而苟活着。

是他人,也是自己,认定了自己作为工具的宿命,并如此地驱使自己苟活着。

忍受着发源自头颅深处的晕眩,忍受着撕裂身体的剧痛,将输送给身体的最后一点光亮榨出,将本应供应给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播撒出去。身体的造血干细胞正在配合着因长时间使用而持续作用的另一个能力而疯狂运转着,做着世界毁灭前的最后狂欢。

每日的痛苦和现在相比到底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咳咳——咳咳!——”

顺着气管流淌的赤色生命流体可能快要灌满了少女的肺部,她每一次咳嗽都是用尽输送过来的全部力气——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切断生命供给装置,或者是除非生命供给装置的能量耗尽,少女压根就不会死去。或许少女此刻发动能力还能够加快生命流逝的进程,但是——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连一滴泪珠都没有的少女似乎并没有令凶手有多大的惊讶,正相反,这似乎已经是凶手能够预料到的情况了。

仿佛是被倒在地上的少女——温德娜的赤血所染红般的红色兜帽袍下,两只轻金属合金制成的巨大三刃利爪同样被玷污——其后被活生生撕裂而开的大门诉说着这对杀人凶器恐怖的破坏力。

“放弃抵抗了吗?”

被利爪挑起的小熊已经是一副久经岁月的腐败,全然看不出不久之前那焕然如新的模样。

温德娜甚至都没有对那长久岁月以来陪伴着自己的友人去瞥一眼——并非是因为完全没有了力气。

温德娜只是,痛苦而面无表情地,痛苦着。

就这样,如同一台只会痛苦的机器发出嘈杂的声响,痛苦着。

这没有任何意义,已经,不用再做了。

“你,果然,是虚假所堆砌的——菲格露也是个傻子啊,会喜爱你这种怪物。”

隐蔽在红色兜帽下的“狼”本应更像是怪物,却感慨地对着面前看上去已经无力回答自己的温德娜如此诉说着。

也许还应该有憎恨,也许应该有悲哀,也许有大仇得报的激动——可到了落日之时——到了“太阳”被自己“吞噬”的这一刻,“小红帽”剩下的只有慨叹。

“哈——提——咳咳——”

“...”

“咳——谢——谢——”

嘈杂的语调中混着感谢的话语。,在温德娜早已凌乱不堪的面容上,出现了与现状极为不符的表情——是笑容,在即将被击杀的当下,温德娜露出了笑容。

作为工具,温德娜会经常露出笑容。

作为工具,温德娜可从未露出笑容。

作为工具,温德娜为了他人而笑。

作为工具,温德娜为了自己的笑。

终于,即将从“工具”的身份中解放,温德娜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可这笑容,却如此的,如同阳光下的泡影,毫无实感,仿佛是耻笑——仿佛是过去的友人耻笑着自己,也仿佛是自己耻笑着过去的友人,更仿佛是自己耻笑着自己般。

啊,阿蒙拉也好,菲格露也好,斯库尔也好...还有那个孩子,歌莉娅...

对于自己,全都毫无意义啊。

如果以前就能好好珍惜就好了——

可惜,直到最后一刻,对所有人,都感觉毫无意义。

看起来,自己没有错呢...“面具”从来都是必要的...

那么笑中,也许还有着自豪吗?

无所谓了,全都无所谓了。

“...如果,斯库尔——姐姐看到你这幅样子,一定会很开心吧?”

“...”

“如果,你能够在当初就像这样‘笑出来’,该有多好啊。”

“...”

“太晚了...太晚了...哈哈...你要是早点,‘笑出来’该有多好啊!”

不,不是哦,那只会更糟。

无法回答的温德娜此刻正视了哈提隐藏在兜帽下泪流满面的面容——以自豪而平淡到了轻蔑的眼神——这是最为真实的温德娜,舍弃了“面具”后的素颜。

“...你...”

温德娜看到哈提的眼瞳中闪过错愕,仿佛她才是在案板上被宰割的一方。

“...再见吧。”

一道银色的弧光闪过,11区的太阳陨落。

名为“温德娜”的泡影,终于消散了——11区自此,再无普照大地的神明。

而黑暗的汪洋,终于等来了属于他们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