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温柔的天使已经消失不见了，生活彻底变为灰暗的无能者每天在白色的房间内哭泣。
无数劝说他振作的人放弃了对他的拯救，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就这样绝望地抱着头，仿佛是想要与外界隔绝一般。
我拿出家里的钱比较多的银行卡，把它作为老爸住院的资金，而自己，独自一人回到孤独的家中，带着兜帽蹲坐在电视机面前，用家里所有的电子设备寻找凭自己的天赋就能够学习的一切知识。
妈妈的葬礼始终没有举行，在被告知卡里的钱已经被无能者花光之后，我对医院的服务人员表示：我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如果的可以的话，我不想主动见他，让他自己回来吧。
我冰冷的挂掉了电话，随即再一次潜藏在天才的海洋中。
“程哥的母亲...去世了吗？”
“啊哈哈，王才不会被这点挫折打倒，正如本王的母亲说的一样，本王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担心了！”
“对不起，让我听到了这个消息，而且，我知道程哥很伤心，所以，做不了什么，我很抱歉，虽然我和母亲的关系只是电话的两头，但对程哥而言，就如同保姆阿姨对我一样吧。”
夏咏汐因为她是我跟班的身份，再也不会遭到欺负，她可以用自己拥有金钱去结交更多的朋友，那样的话，即使我离开，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其他人看做异类了。
然而， 她没有这样做...她一直跟着我，哪怕是学习和研究，或者是有关一切十二岁的小孩子的不可能轻易接受的恶心知识，她也依然呆在我身边，还很不好意思地向我寻求不懂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变得和程哥一样厉害。”
她嘿嘿笑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吧，程哥...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能追逐道的天才啊。”
我停下自己的学习进程，夺过她手中的笔。
“去休息一下吧，本王是天才...你绝对跟不上的，所以...和其他的家伙一起玩不是更好吗？你一定...可以交到很多朋友的。”
我到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夏咏汐，但...直觉隐约告诉我——这样束缚她，不好。
那一刻，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雪白的脸因为血液疯狂上涌而变得通红，她捏紧我的手。
“我，我想要一直待在程哥身边！”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我似的，无论我怎么挣扎，她都锁住我的手死死不放，“我是...程哥的跟班，程哥也一定会保护我一辈子的！我不要离开程哥...因为已经拉过勾，做过约定了，也绝不反悔！”
得到满足的同时却诞生一股罪恶感。
“哪怕跟不上程哥也没关系，我会一直躲在程哥身后，为程哥做最诚挚的呐喊，哪怕程哥会认输、会失败，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背叛您，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去做...所以...”
她抬起头，带着自私狭隘的温柔，满溢的忠诚化作她的满足的笑容。
“请不要说这些话，好吗？我很害怕...因为，我只要可以待在程哥身边，就不想与任何陌生的人接触，那样，太可怕了...”
我顿住了，答应了她的要求，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对于面前的少女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就如同她所说的一样，我也是，能够守护值得守护的人，不做一个无能者，这就够了。
...
知道了我和夏咏汐的关系后，与夏咏汐最亲密的保姆阿姨亲自来到这个寒寂的屋子。
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资金，她到来的时候我也没心思准备粗茶和点心。
搬了个凳子放在瓷砖上，与她当面谈话。
“知道了夏咏汐一直被你保护的消息，我很感谢...也很敬佩，我可能保护不了那个孩子一辈子，可是，你应该可以吧。”
我清楚保护话中的意思，“一辈子”这个词、还有当时我们的拉钩。对我来说，如同对她未来的枷锁一般，紧紧束缚住她。
“本王会保护自己的臣民。”
铁链划破了内心虚伪的皮肤，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那份罪恶感，保姆看穿了我的心思，原本紧皱的眉头如同母亲一样慈祥地舒展。
“不要再一个人承担这些了...如何？”
“诶！？”
至今为止，我都没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
老爸被医院赶回了家，家的大门被无力的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
他苦笑中带有惭愧，颤抖的双腿似乎支撑不了他轻如鸿毛的重力，在向我笑着招手的时候，倒下了。
我将他背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回到房间，拉开床下的抽屉，露出小时候经常存入的零零碎碎的钱。
这些钱，本来就是要给他买生日礼物的。
我苦笑着握紧那一堆皱巴巴的纸币，离开了家。
当察觉到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把罐装啤酒递到了他的面前。他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猩红的双眼。
“这是...”
“酒，大人不都说酒能消愁的吗？如果还伤心的话，一直喝酒就好了，在你振作起来之前，我会撑起这个家的。”
我腿一蜷，再一伸，跳到地板上。
本打算接下来的时间让老爸独自一人振作，也根本没有想到过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平摊这份痛苦，就关上房门的时候，他虚弱的声音呼唤着我。
“程...”
“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妈妈的丧礼，还没办吧...”
“没钱啊。”
“那如果你同意的话，把这房子，卖掉吧。”
“诶！”
我震惊地回过头，却发现这个无能者在灰暗的世界中，对我露出了当年的爽朗无比的微笑。
是一个真正的父亲看待长大的儿子的目光。
“老爸啊，没什么本事，唯独攒了点积蓄，趁着房地产混乱的时候抢下了这个家，原本是为了给你和妈妈过上更好的生活，现在看来...没什么用啊。”
爽朗的笑夹杂着无力与自嘲：“老爸，知道你需要发展的机会，至少在天才的绝望中，我清醒过来了，我想为了你而花掉一切，不介意的话，把这房子卖了，给你妈妈办一个只有我俩的葬礼，剩下的钱，你自己去用吧。”
他朝我伸出手：“无能者，能做的，只有这些啊。”
我悄然无息地关上房门。
如果，用这些钱去提高电脑设备，或者自己买零件组装的话...是不是，就能够用我的天赋，赚钱了呢？
...
按照老爸的意见，我开始向某家公司申请买房子，他们也不含糊，直接给我开出了我能够想到的最高价，与市面上的价格来看，他们是下了血本的。
在妈妈的坟墓前，我拉下兜帽，任由暴雨在我冰冷的脸上击打着。
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掉下眼泪，因为从我脸上划过的雨水带走了我一切的温度。
我不会再害怕了，因为已经哭过了。
老爸，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无数次倾诉自己的罪过，无数次磕头，然后喊出对自己无能的谢罪。
...
暴雨之后，我回到家，开始收拾家具。
在网上，我查到了一家公寓，似乎是因为与建筑工地相近，很吵闹，而且设备条件也不怎么好，虽然便宜但是基本没什么人住，我便毫不犹豫地定下这个住址。
现在，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怎样都好。
买下这间房子的人马上就要到这里来参观，所以必须得快一点，以至于这件事我连夏咏汐都没有告诉。
如果她知道我搬家的消息，估计会哭得很厉害吧。
可是没办法啊...我需要成长起来啊！
我情绪激动地搬起装有我们所有日用品的大大箱子，准备请老爸帮忙打开一下房门的时候，大门，却被人从外侧打开了。
雨过天晴后的光明刺激着我的眼睛，我不得不放下箱子。
面前的，是一个美丽的中年妇女和一个，似乎比我小一岁的女孩。
“哎哟，这个房子很不错呢，花那么大价钱买下很值哦。”
“是的，母亲。”
“所以啦，程馨，我们待会搬过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哦。”
“...我，我会努力...”
“什么努力！你必须给我考到第一，知道吗！？”
中年妇女气势猛然变化，如同一只母老虎对小女孩愤怒的嘶吼，语气中有着不容反抗的余地。
“我，我知道了！”
小女孩害怕地回应道，接着，中年妇女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开始用温柔的成熟的笑容看着我，变成了一开始的优雅地阿姨。
她用手按住胸口，微笑着向我和老爸送出最诚挚的问候。
“真是失礼了，两位大概就是这家房子的原主人吧，初次见面，我也姓程，程云雅，这位...”她把躲到她身后的女孩子拉到我的面前，“她是我的女儿，叫程馨。”
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恶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眼中，笼罩了整个屋子，黑暗的尽头不是希望，而是能够吞噬黑暗的...更加凶猛的黑暗。
我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对我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请问，您就是妈妈说的那个，每次都能成为第一的超级天才吗！？我...我一直很崇拜您。”
“哦呀？”中年妇女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女儿会是这种表现，“看来你们很投缘呢，对啊，既然如此投缘的话，两位就在原本的房子里住下吧，我也不隐藏了，其实我之所以买下这里，就是因为我的丈夫过世了，想要和这位先生结婚。”
她拉住我老爸的手：“以及，我的女儿，似乎也很喜欢你这个哥哥呢。”
“那个，请多多指教了...哥哥！”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阻拦一切的，令人感到害怕的黑暗，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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