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了。”

以漫画人物般的方式直直栽进床上，体力严重透支的李响笔一动都不想动。虽说身体已濒临散架，可李响的脑袋却转个不停。在法术训练临近尾声的时候，李响向因陀罗问了一嘴，他为何愿意传授自己法术。因陀罗的回答也非常简单，那就是“他不希望自己死于非命”。确切地说，他希望自己能继续担任原初之暗的代行者，只因为因陀罗觉得自己非常好控制。

说真的，因陀罗这样的表述其实非常容易让人不满。虽说李响刚听到的时候，也觉得非常生气。感觉他像极了奇幻小说里的反派二把手。但仔细想想，他似乎就是这么形容自己的。而且，他也从不否认自己从本质上就与人类截然不同：

“原初之暗的造物，特别是暗裔，他们的道德伦理乃至社会构成理念本身就有别于你们所谓的‘文明社会’。所以，不要再用你们的观念来看待我们，这不合理，也不公平。”

作为一个“成年人”，因陀罗是属于最令人讨厌的那类。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恶毒，甚至竭尽所能地去惹恼每个人。但他的部分看来却与自己的不谋而同，因陀罗虽不惬意，但他却活得无比真实。

“不爽了就喷，喷不过就打，打不过就逃，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妈顺理成章的。”明明这种想法既无赖又蛮横的说法，然而因陀罗却将其视人生信条，“别所什么，这样太无理或者野蛮。这种情况其实随处可见，只不过在你们这会以其他的形势呈现罢了。”

是错觉吗？还是说，因陀罗这个人实在太有感染力。明明就相处没多少天，李响就逐渐认同了他的绝大多数思维逻辑。还是说……藏匿体内的原初之暗正在一点点侵蚀自己，将自己逐渐转换为因陀罗的同类……

“说起来，因陀罗先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在回家的路上，李响算是无意间问了这么一句。可没能想到的是因陀罗竟就此驻足，沉思了片刻后，他所给予的回答也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因为我似乎越来越像你们了。”强大的奇幻生物幻化为人形，从而居住在人类的领地之中。这样的设定可谓是比比皆是，可没作家详细过这种行为背后的意义，“先不说好坏，光是这样，对我来说倒不坏。这证明了我越来越能适应人类的世界，同时也代表了造物也可以与时俱进。”

“我不是很明白，因陀罗先生，这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毕竟你们是完全凌驾我们之上的存在，真的有必要与时俱进吗？”

乔治.RR.马丁的惊世之作《冰与火之歌》就构筑在这么一个常年黑暗的中世纪。而使得维斯特洛大陆历史进程推进缓慢的不是别的原因，正是因为这片大陆有龙，有着能够完全蔑视文明的强大存在。既然李响所身处的现实世界远比维斯特洛大陆更为荒谬，那这样的情况也该更为明显才是……

“当然，非常有必要。”

说到这的时候，因陀罗指了指一边的候车月台，他示意自己坐下，而他则趁四下无人点上了一根煊赫门。因陀罗的表情在云雾缭绕间变得模糊，他的声线也就此平缓了不少：

“小子，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最初的时候，是我们这帮造物带着人类前进的。你也可以认为……与时俱进，其实是我们先发明的。但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因为太妄自尊大，也可能是过分偏爱某个时代，总之……我们曾试图让这个世界停止前进。虽说开始的时候颇有成效，但最终的结果，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怀念、懊悔、不甘又或者自嘲，在烟雾后的表情实在有太多种可能，以至于李响都不愿去一一确认。他没有答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总之，文明发展是没有停止键的。除非，我们将整个星球轰到宕机，否则，文明一定会奋勇前行，无论最终走向何种结果。”

“那么……你说的那个会威胁我的吸血鬼。”

“诺斯费拉图吗？那家伙可是当惯了贵族大老爷，现在再要他去做上班族，给人类鞍前马后，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别说吸血鬼贵族了，就算是现代军人在退役后回到文明社会都会引起诸多不便。习惯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人们会慢慢获得新的习惯，但获得的习惯又往往怎么都忘不掉。所以，李响连连摇头以给因陀罗一个否定答复。

“诺斯费拉图这家伙可不光是不适应时代那么简单，他对人类乃至世界的态度都充满了恶意。而这份恶意会变成敌意，最终将他毁灭。”

“那……因陀罗先生打算怎么做，难道是要……”

李响不敢说出那个字，他吞了吞口水，期待因陀罗能接上这个话题。而后者也没让自己失望，在将烟蒂弹到垃圾箱后，因陀罗也轻描淡写地说道：

“只要他不做什么傻事，我自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很显然，那家伙的脑袋并不灵光，他迟早会盯上你。如果这一天到来，我自然没理由放过他。所以，小子，做好直面残酷世界的准备吧。”

因陀罗的话令李响心有余悸，可无论自己如何想象，都不明白因陀罗口中的残酷世界是何姿态。最终，无力回想的李响眯起双眼，而伴随着双眼紧闭，他也头一次意识到黑暗原来是这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