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矛盾之处是其看似模糊却又无比具体,在易赟施法探寻李诗怡母亲记忆的时候,他更加确信了这点:

这个名叫曹雪女人有着相当丰富的人生经历,她出身于一家再平常不过的工薪族家庭,双亲是两位文化水平不高的老实人。自小就有着极强自尊心的她对自己极为严苛,她曾努力的想要成为一位图形艺术家,然而却未能如愿。那段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呈现得既尖锐又琐碎。在探寻这些的时候,易赟告诫自己得格外小心,以免被其所伤。

曹雪将这一切的错归结于父母,是因为她的父母没办法给到自己足够的帮助。她在追寻理想的过程中走了无数弯路,最终不得不放弃,面对现实。所以她觉得倘若自己的双亲能给自己哪怕一点意见或是帮助,自己就不至于与理想擦肩而过。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一个服装设计师。在相对边缘的职业生涯中表达自己的艺术追求。

这或许是无法弥补的遗憾,所以,曹雪也在那一刻起下定决心。如果自己成为人母,一定要给孩子铺设一条康庄大道并尽可能呵护他前行。

随后,曹雪经理了一段算不上成功的婚姻。当然,易赟也能感觉到这段婚姻也不算失败。曹雪自己用“不合适”来定义这一切,但从那些没头没尾的记忆片段中,易赟却能清楚感受到这个女人是有多么地强势。易赟一直觉得人个性的形成与金字塔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最下方的基石会决定最终塔尖的高度,就像是人的遭遇与经历会塑造其个性。这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因为她没能如愿完成艺术追求,所以她才开始反思,最终得出了是父母的无为导致了这一切。也是在此之后,她才会越加强势,久而久之的,曹雪的掌控欲便有了成倍的增长。这或许是李诗颖压力与痛苦来源的一部分,但同样的,这也是曹雪自身的不幸。

易赟当然能感觉到曹雪爱着李诗颖,但她的这份爱却没能起到任何的效果。这或许是每个人自以为“成熟”之人通病,他们往往会拿自己的人生作为一个范本,不断的向别人灌输自己的想法。或许,绝大多数时候这些“长者”的经验并没无问题,但正确与适合却并非同义词。当那些“长者”似乎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之时,就会产生对应的逆反。而一旦这种逆反无法成效的时候,压力就会应运而生。也是在这一时间,所有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只不过接下来才是最让易赟烦恼的部分,他得出了结论,他也明白了所有的原由。他有信心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眼前的女人不再牢牢掌控自己女儿的人生,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她得深刻感受过李诗怡在那份压力下变得何等可怕。可同等的,若是如此的话,那她与自己女儿之间的关系也会产生不可磨合的裂缝,而这也是易赟所不想看到的。

“真是非常麻烦。”

改变一个人对易赟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可这却不是他的职责。作为造物,他本就不该与人类产生过多的交集,更别提眼前的女人其实和这件事并没关系。易赟并没过多权衡,他找到了曹雪被李诗颖所伤的那段记忆,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彻底抹去。就想易赟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那样,他是旁观者不是操纵者。

“说不定回去还得挨碧优德的骂……”

无奈苦笑的易赟甚至能想象出在听到了自己的这一举措后,碧优德能有多么惊讶。说不定在他下巴落到地上前,他会一把掐住自己并疯狂询问为什么。但好笑的是……就连易赟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缘由。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一切真是如此。悄然点头后,易赟也删去了这段本不属于曹雪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