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沉默地跟着周棋洛到达潮霸天尸体所在地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躺在这里的尸体不翼而飞了,要不是地上还有一些残留的黑红色血迹,我几乎要怀疑刚才是不是我们三个集体出现了幻觉。
按住自己因为紧张而略微发抖的手,快步走到周棋洛的身边,我压低了声音,“周棋洛,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尸体会突然不见了。”
“不知道。”他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但是转头看向我的时候,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害怕,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对着我露出一个微笑,“别怕。”
“我们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你说该不会是尸体自己……”
“不要乱想,虽然这片森林里确实存在几种可以控制尸体的中枢神经,让尚未僵硬的尸体移动位置的虫子,但是这一片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这类虫子。”
“那岂不是……”
“嗯。”他点了点,“刚才有人在我们走后带走了潮霸天的尸体。”
“为什么呢?”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潮霸天的尸体上有什么被我们疏忽了的东西,而他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把尸体带走藏起来了;第二种,这个尸体一开始就是故意放在这里想让我们看到的,现在我们看到了,任务完成了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不可能啊,尸体刚才还在这里的!”就在我和周棋洛小声地讨论着现状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我们身边冲了上来,跑到尸体本该在的位置上着急地寻找着,这个人正是脱兔,她的行为看起来不像是装的,而是和我们有着同样的疑惑,尸体去哪了?
“你有没有觉得脱兔有点……”
我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周棋洛却仿佛心有灵犀,自然而然地接上了我的话,“有点怪怪的是吧?刚才我就想问你,在我们几个男人出去捡柴火的时候,你们那边有没有发生些什么?”
“说出来有点尴尬,我和安娜一直在河边聊天,所以并没有留意到脱兔和乔伊在干什么。”
“是在聊我吗?”他突然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句。
“才、才没有!”
“小骗子,明明我回来的时候都听到了。”
“你、你听到了?那个,我可以解释……”说起来当时我确实不知道周棋洛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我背后的,也不清楚发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这件事,会不会让他觉得反感,舔了舔嘴唇,我觉得还是尽量解释一下吧,“其实就是安娜误会我们的关系了,以为我、以为我喜欢你……”
“那你不喜欢我吗?”他的脸靠得越来越近,我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跳得越来越激烈,突然有种冲动想问问他: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安娜就走过来在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周棋洛看到她便后退了一些,让我松了一口气。
转身看向安娜,她用手指了指脱兔的方向,那边卡森和脱兔似乎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脱兔不时还会用手指一下我和周棋洛,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部分谈话内容,好像和我们有关,沉默了一下,我走上前去。
“Clytie小姐。”卡森看到我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我冲他微笑点了点头。
“你可以问她,刚才我们三个人就是在这里发现潮霸天的尸体的!”似乎是因为卡森不相信她的说辞,脱兔有些生气,看到我过来,激动地一把拉住我,急切地向我寻求证明。
“这个我可以证明,刚才脱兔、我和周棋洛确实在这里发现了潮霸天的尸体。”
卡森沉思了一下,问道,“Clytie小姐如何确认就是潮霸天的尸体的。”
“嗯……”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这具尸体就是潮霸天的证据,“当时尸体已经被野兽撕咬得面目全非了,腹部也被撕开了很大的创口,我们只能从尸体所穿的服饰上勉强辨认出是潮霸天的衣服,而且这个时间段恰好又是潮霸天失踪的时间,所以我们就顺势推测是潮霸天的尸体了。”
“那就是说,这些仅仅是你们三个人的推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是吗?”卡森的话好像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尸体又失踪了,我们就更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潮霸天的尸体了。”
“那你说如果不是潮霸天的尸体,会是谁的尸体?潮霸天又去哪了?”脱兔不服气,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觉得卡森分析得很有道理。”周棋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点头附议着卡森的意见。
“那你们倒是说说看尸体呢?”
“不知道。”脱兔问得干脆,周棋洛回答得也很干脆,我看到脱兔身形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周棋洛一点都不迂回的回复,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忍住没笑出来。
“虽然我不知道尸体去了哪里,但是现在你至少不用怀疑我了,尸体丢失的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我根本没时间去把尸体藏起来,不是吗?”
“说、说不定你还有同伙呢……”
脱兔的语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但是依旧不肯松口,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凉凉地嘲讽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说他的同伙是我吗?刚才我也和你在一起啊,哪有时间去搬运尸体。”
“说不定你们还有其他……”
“脱兔小姐,请停止吧。”卡森开口阻拦了脱兔接下来的话,“现在已经非常明显了,不管这个尸体是不是潮霸天的,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嫌疑,因为刚才大家都在一起,谁也没有分身去搬运尸体,我们现在需要警惕的是,可能有人在针对我们这支队伍。”
“他们针对我们的动机是什么?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因为想杀人吧?”卓尾晃着照相机走上前来,说话的空档还对着现场拍摄着照片。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很多以杀人为爱好的人,还真的没有什么必要的杀人动机。”安娜也走上来,看了看我,之前我们做过一个类似的专题报道,对这方面确实有一些了解,比如非常有名的开膛手杰克,用极其凶残的手法连续杀害了5名女性,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他的作案动机,似乎他只是在单纯地享受着杀人和凌虐尸体的乐趣。
“不过这种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杀人都是有一定动机的,比如关系不和睦,彼此间有仇恨,或者是被买凶杀人,为了钱这些。”说这话的时候,卡森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让我觉得有些莫名的同时,想起来一件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团队的人到底为什么要参加这次屠龙行动?
“也有可能是因为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呢?”周棋洛半开玩笑地接了一句,我看到脱兔的肩膀抖了一下,因为心里一直对她抱有怀疑,所以我格外留心她的一举一动,想起刚才发现潮霸天的尸体失踪时,她那副激动的神情,难道是怕有人带走了尸体,然后发现是她杀的?可是尸体到底是被谁带走的呢?
“要不要在这附近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毕竟按照时间来看,就算有人搬走了尸体应该也还没走远。”卓尾停止拍照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反对。”乔伊冷漠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刚才你们只是去捡了个柴火就死了一个人, 接下来如果因为找尸体再死一个人呢?”
乔伊说出了我们所有人都担心的事实,潮霸天的死对于我们来说犹如一道警钟,如果说之前大家对森林的危险还仅存于野兽袭击、有毒植物、未知地形这样认知中,那么潮霸天的死让我们确认了,这场屠龙行动不仅仅是人类与恶龙的战斗,还是人类与人类的战斗。
周棋洛环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和我对视了一眼,缓缓开了口,“不如我们今天先暂时回到刚才的小河边,今晚就在那里整顿一下,一来因为天色已经晚了,在森林里如果不能赶在天黑前找到合适的安置点,会很危险;二来我们大家都需要时间来冷静思考一下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作案手法,只要有行为必然会留下痕迹。”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这意思是凶手在我们当中了?你怀疑我们?”卓尾嚷嚷了起来。
“叫什么叫,之前你们怀疑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人家就不可以怀疑你们了?没找到真凶之前,谁都有嫌疑不是吗?”我和周棋洛不约而同地看向说话人,居然是一直不待见我们的乔伊,我感觉因为过于惊讶,自己的嘴巴里都可以塞进来一颗鸡蛋了。
“她不是很讨厌你吗?”周棋洛悄悄地问我。
“我不知道啊,不过她看起来也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你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好说,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太紧张了,看谁都是嫌疑人?”他轻笑着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啊,没找到真凶之前,大家都有嫌疑啊。”
“那我呢?”
我皱着眉端详了他一阵,“是我的错觉吗,你似乎很想我说你有嫌疑?”
“被发现了呀。”他吐了吐舌头,“本来还想着只要Clytie你说我有嫌疑,我就可以正好装作委屈的样子让你哄哄我,没想到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都不上当,亏我连台词都想好了。”
说着他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变脸速度堪比好莱坞的影帝,“Clytie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童年。”我捂着眼睛打断了他的台词,感觉自己没眼看,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种童年桥段。
就在我想继续吐槽他的时候,脸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温润的触感,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感官就更加的清晰,耳边传来他柔软的声线,“Clytie,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必须相信我,你只要记得,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背叛你的动机,所以你可以暂时相信我。”
这个人心思剔透,总是很容易就看穿我内心最惶恐的地方,其实我并不在意凶手是脱兔、卡森、抑或是乔伊,他们都是与我无关的人,但是如果凶手是安娜或者周棋洛,对我而言可能是不能承受的结果,所以我很害怕,我一边在心里为他们的所有行为找到理由,一边又害怕着万一……
感觉自己被看穿而无所遁形,我任由周棋洛牵着我跟大家一起往小河边走去,途中瞟了几次他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反而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周棋洛,我真的看不懂你……”
“为什么?”
“如果是我,被人怀疑了肯定会很生气很难过,但是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因为我知道你只是个胆小害怕的小姑娘罢了,如果可以选择,这个时间你应该是坐在饭桌前晃着两条腿,冲着厨房喊着‘我饿了’,而不是在这里害怕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在家也不是喊饿就会有饭的……”我想了想那个现在空荡荡的只剩我一个人的家,从父亲走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寂寞。
“你喜欢吃什么?糖醋鲤鱼、蒜香排骨、干锅牛蛙、素炒茄子、干煸豇豆、清蒸六月黄……”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快馋死了!”踮起脚捂住他的嘴,这个人好讨厌,明明知道现在是晚饭时间,我们又在森林里根本吃不到这些,我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都会做一样。”
“我当然不会做啊!”他将我的手从嘴上拿开,说得理直气壮。
“那你干嘛问我!”
“但是我仔细想了想,以后说不定你朝厨房喊一声‘我的方便面煮好没’,我可以端一碗出来给你,不是我自夸,我煮的方便面可是天下第一的好吃,只有跟我关系天下第一好的人才可以吃得到。”
我抿着唇用力压着唇角的笑意,不想给他看到,用力哼唧了两声,装作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哦,天下第一好啊,这个有点难办诶,毕竟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和你天下第一好啊。”
他停下脚步站定,我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他,太阳快落山了,森林里只有些金黄色的余晖,撒在他身上有很温暖的感觉,我突然觉得他很真实,是我触手可及的温暖。
周棋洛眼里含着笑意,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着,“跟我天下第一好的人只要在我亲她脸颊的时候不讨厌我就可以了。”
我突然想起刚才那被我强行忽略掉的温润触感,脸上像火山喷发一样迸发出惊人的热度。周棋洛忽然脱下外套,罩在了我头上,让我觉得无地自容的心情收敛了一点,隔着衣服我听见他懊恼的语气,“还有这么多外人,真不该在这个时候逗你的,这下你可爱的样子都要被别人看到了,感觉自己亏了一个亿。”
我一只手扶着他的外套,低着头忍不住笑出声,想了想,踮起脚迅速地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现在,你跟我也是天下第一好了。”
趁着他发呆的瞬间,我快速顶着他的外套跑到了安娜的身边,再不逃开,我怕自己要因为过热而自爆了。
安娜狐疑地看着我,又扯了一下我头上的外套,“你冷?”
“不。”我热。
“那你顶着个外套干什么?”
“就……”我一时语塞,悄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周棋洛,没想到被他逮了个正着,连忙转过头来假装若无其事地编了个谎,“周棋洛刚才太热了,让我帮他拿下衣服。”
“然后你就顶头上了?”
“嗯。”
“嗯你个头,这话你也就回去骗骗悦悦他们,你啊,别被他骗了就好。”
“不会的。”我想了想刚才周棋洛的话,“他没有骗我的动机。”
“哎……”安娜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大家都在紧张地搭着简易帐篷和睡袋,毕竟晚上做好防护措施很重要,好在白天周棋洛他们捡回来的枯树枝都还在,可以让我们生火弄一些简易的晚餐和热水。
“Clytie。”就在我和安娜准备入睡的时候,周棋洛突然在帐篷外面轻轻地喊了我一声。
“你的小情人该不会打算邀请你赏月吧?”安娜调笑地推了推我。
“别闹了,肯定有正事。”我推开她的手,拉开帐篷爬出去,其实心里也隐隐约约地有些期待,不过却看到了周棋洛严肃的脸。
“或许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进去吗?我觉得应该让安娜也知道一下。”
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的安娜也探出头来,看了眼其他几个安静的帐篷,“你们还是进来说吧。”
周棋洛进来后,拿出两部手机,一部破损的很严重,是下午我们捡到的潮霸天的手机,另一部完好无损的……
“是我的。”看出了我的疑惑,周棋洛主动告诉了我,“刚才我尝试把潮霸天手机里的数据恢复到我的手机里,看到了一张有趣的图片。”
说着周棋洛打开他的手机,举到我和安娜的面前,让我和安娜瞬间都因为过于震惊而无法发出声音……
这是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照片,腹部中刀,从服饰和散落在一旁的头盔来看,居然是脱兔。
我看向周棋洛,他严肃地点了点头,确认了我的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尸体是脱兔的,还在潮霸天的手机里,那么肯定是今天中午之前的照片了……那……现在那边帐篷里的人……是谁?”
安娜颤抖的语气问出了我们三个人心中的疑惑,一时间,帐篷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