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是我认为这一件事必须要告诉她,或者是把自己的想法吐露出来。
“自从文学社被废除之后,你来这里是否都是为了想要回避些什么呢?”
我的话音落下就如同一颗渺小的石子突然沉入大海一般,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我紧张地抿着嘴唇,看着冉千雪。
她的视线仍然放在窗外,大概也在思索些什么吧,也有可能是在编制着用来反驳我的话语。
不知道隔了多久,只听见她发出轻蔑的笑声。
“或许真的是这样呢。”
冉千雪平摊开的手掌逐渐握成拳。
眼镜水波流动,不知道是泪光还是什么。
“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不是的话,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她稍微有些不对劲的反应,我赶忙解释道。
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语,使她变成泫然欲泣的样子。
“白怀玉同学也觉得很可笑吗?”
冉千雪转过身来,背对着窗,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将她柔顺的黑发镀了一层薄薄的银边。
看着这样的景象,我艰难地咽下唾沫,喉咙变得有些干咳。
她看起来还有什么话想要说,于是,我也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以为这里已经没人来了,便自以为是地认为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
说到这里,冉千雪的眼角开始冒出了豆大的泪珠,她用手背胡乱地抹去不断下落的泪水,伴随着偶尔的抽泣声,我渐渐把头转向一旁。
“这样……会不会……太过于自私了?”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停在腰间,当我反应过来后,便立刻把手臂沉下去。
“一个东西就这么放在那里,没人去使用它,那这便是这件事物的悲哀。一件事物所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发挥自身的价值,所以,你做的事情就是在帮助它实现自己的价值吧。”
我模棱两可地劝说到,虽然我并不清楚会不会起作用,但是现在这样,如果能说点什么,那肯定比站在一旁当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要好点吧。
当我反应过来时,我都惊讶于自己的这种改变。
“当它不在作为文学社的时候,对我来说就已经没有价值了。”
冉千雪依旧在用手揉搓着自己微微发红的眼角,即便泪水已经干涸。
她的这一句话让我没有任何语言去反驳,于是我便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况且……黄灵悦要是真的离开了,那么从前的回忆也将会没有价值了……”
“什么黄灵悦要离开?”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是冉千雪在没有冷静的情况下随意说出口的,为了确认一次,于是我便询问到。
或许是因为我这一问让冉千雪反应过来了,她摇了摇头。
“嗯,没什么。”
“是吗?”
冉千雪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闭上了眼,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应该马上就要到我们了,该下去准备准备了。”
冉千雪微微扬了扬嘴角。
“哦……好。”
我目送着冉千雪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随后,这间教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果然,到头来,我什么也没办法解决啊。
我轻轻地合上了这扇木门,并希望之后不会再有人将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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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千雪
我不知道在这冷冽的寒风中坐了多久,只知道此时此刻的我甚至已经没办法在感受着寒冷,就连做开始坐上去会感到冰凉的石阶此刻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为什么我会一直在这里?
表演已经还算是圆满的结束,在结束下台之后,我便找到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明明应该回到自己的班级中去,与其他同学坐在一起,继续观赏着最后一天的晚会,可是我却又一次的,就如同白怀玉同学说的那样,我是否仍然在逃避着什么吗?
可是,我所逃避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一个很清楚的认知,而且,或者这只有我才能认识得到。
不远处舞台的灯光如同一道利刃一般,直直地将黑夜划破,或许会蔓延到无尽的黑夜边缘。从远处看,这样的景象应该还挺壮观的吧,也只有站在远处,才能看见平常无法触及的风景。
可是,这对于我来说,无论哪里的风景,都是一个模样。
也许我并不是那种站在纯理性的角度上来欣赏风景的人,我的身边,大概是需要一个人的。
“你怎么在这儿?”
操场上那些学生铺天盖地的喧嚣声也没办法盖过这一句轻微的问候。
我看向说话的人的方向,此时正是白怀玉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两杯用纸杯装着的姜汤。
“还是那句话... ...”
“与我无关是吧。”
我还没有说完,白怀玉就抢先回答道。
面对着这样的表现,我没有忍得住地捂着嘴笑道:“白怀玉同学你还真是清楚我呢。”
“主要是被你这么说多了吧。”
白怀玉挠了挠头,说到。
“别的先不说了,这杯姜汤,你先喝了吧。”
说完,他便将手里的其中一杯姜汤递给我。
“暖暖身子先吧。”
“嗯,谢谢。”
我尽量克制住被寒风吹的冷得发抖的收,接过了白怀玉递给我的这一杯温热的姜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反正你又出不了学校,我就到处找呗。”
白怀玉在距离我两米左右的地方坐下,回答道。
“这样啊... ...”
我望着操场的聚光灯,喃喃自语着。
“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这样的晚会了吧。”
“毕竟明年我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了呢。”
“升学压力也会够呛吧。”
“我现在就已经感受到了啊。”
我微微侧过头,看着同样在侧着头看我的白怀玉,苦笑着说到。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现在就建议先把存在的烦恼解决哦。”
“我没有烦恼。”
“那为什么又跑到这种地方了呢?”
我沉默了,看着白怀玉的双眼,与平时那双无神的死鱼眼不同,此刻的他,似乎多了什么其他的情感在这其中。
总是这样,敏锐地发现问题所在,又一针见血地说出口,不如说这样令人又气又无奈的行为的确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呢。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没办法瞒得住你啊。”
“我只是恰巧猜对了而已。”
白怀玉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说到。
我看着他的侧脸,竟然没办法第一时间让自己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又这么说啊... ...”
“嗯?”
“白怀玉同学你还记得你这么对我说过几次了吗?”
“这个... ...”
白怀玉为难地喝了一口姜汤。
“抱歉,我不知道。”
我也跟着喝了一口姜汤。
“是吗?”
“你知道吗?”
“我也不清楚。”
我笑了笑。
刚刚喝下的姜汤很快就有了效果,一股暖意一下子就顺着我的腹部蔓延至我的全身。也因为如此,我甚至感觉到我的脸颊以及耳垂都有些发红。
这个时候,我看见白怀玉正木楞地盯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我打算率先啊开口询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 ...没什么。”
白怀玉慌乱地摇了摇头。
“那个... ...”
“我说... ...”
我与他几乎同时开口,随后他向我点了点头,说到:“你先说吧。”
“嗯。”
我觉得,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必要了,既然白怀玉能够每次都能发现我,那么我在他面前任何的伪装想必他都有可能看破吧,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呢。
“不知道黄灵悦告诉你没有,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 ...没有。”
隔了一会儿,便听见白怀玉否定的回答。
“本来我感觉自己和她仍然有一层隔阂,当听见她要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又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了。”
“你问过她吗?黄灵悦究竟在不在意你所在意的这件事情?”
“没... ...没有。”
“毕竟也很难开口吧。”
面对着白怀玉又一次猜中了我内心的想法,我也只好点头承认。
“可是,有些话现在不说的话,可能会在未来一直为这句简单的话语没有说出口而后悔吧。”
“就算是这样,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 ...”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握着的土黄色的姜汤,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在这一年里,我们总是含糊其辞,把最简单就能够传递给对方的话语,通过自己复杂的编制,最终成为晦涩的语词,令每个人,乃至是自己都半知不解,所以,你觉得这样到最后,就好了吗?”
白怀玉皱着眉,难得严肃地看着我,问道。
“总得有点改变的勇气吧。”
我苦笑着,轻轻用手晃动着即将见底的姜汤。
“勇气... ...吗?”
我看着白怀玉无奈地笑了笑,用手挠着脑袋。
“是缺少这个吗?”
我叹了口气,点头。
“白怀玉同学,你有这样的勇气吗?”
“或许努力一下就会有吧。”
“说着简单。”
“不简单吧。”
“比如说呢?”
“比如说... ...”
白怀玉想了想。
“如果说,我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才能对你说出‘我喜欢你’的话,这样算是努力了吗?”
“欸,你... ...你在说什么?”
我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位男生刚才所说的话语。
“你没听清的话,就算了,因为我已经把勇气用完了。”
白怀玉拿着被手捏变形的纸杯,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跟着他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姜汤一饮而尽。
“如果... ...可以的话,我希望将自己的勇气也分给你一半。”
等我反应过来的好时候,自己便下意识地站在白怀玉的面前。
“请问,你现在还有重复刚才那句话的勇气吗?”
“毕竟只有一半,所以我也只好说一半了。”
白怀玉苦笑着。
“我会一直陪着你,提供给你勇气吧。”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或许瞬间加速,头也一直埋着,不敢与白怀玉对视,但是仍然可以通过看见他的鞋子,来判断出我已经走到他面前。
“刚才我分给了你一半,所以,需要你给我补充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
耳边传来他平淡却又充满情感的话语。
随后,一双手臂便将我抱紧,贴在他所穿着的厚重的棉服上,耳边传来他喘出的粗气。
我的头恰好能够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也与我相同的快速的心跳。
手抓住了他的背,想要把他拉得更近。
这样,我就又足够的勇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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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灰蒙蒙的天空与乌黑的柏油马路似乎即将要把位于其中的城市与人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伴随着远处的一道苍白的闪电划过以及沉闷的雷声响起,顷刻之间,雨水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地铁站的人们都在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烦恼着,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外面愈发剧烈的降雨都令我烦躁不堪。
明明今天已经是提前下班了,可是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场大雨来打破我原本的计划。
真的很烦。
就在这时,我手提包内的手机响起,我拿了出来,发现是他打给我的。
“喂?”
“现在在下大雨,你没事吧。”
“我没带伞。”
“... ...那看来是需要我来接你吗?”
“你说呢?”
“给我十分钟吧。”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而我,则随便找了个稍微空旷的地方,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已经被一层如面纱般的雨雾覆盖住的城市。
毕业过后,我回到了曾经居住的地方,找了个适合自己的企业,过起了上班族的生活,而他也是一样。
或许在十年前,我还会为他人的离去与分别而感到不适应,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自己也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分别与改变。
在人生这一场戏中,能成为主要角色的人会很少,大多数人都会离开。、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会有几个令我印象深刻的人存在。
那道模糊的身影已经存在在我的脑海里许久。
已经离开了十年了啊。
我转过身子,看着地铁站内来来往往的行人,其中便有一位顶着一头茶色的头发,梳了一头标准的马尾,慌乱地抱着手中的文件以及挂在手臂上的雨伞,穿梭在人群之中。
看着那副熟悉的样子,我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但是随后又克制住了自己。
目送着那位女士随着人群一同离开地铁站,在外面撑起了白色的雨伞。
“哟,你一直在这里啊。”
他走到我的面前,递给我一把雨伞。
“这次迟到了五分钟哟。”
“下雨天能原谅一下我吗?”
“不行。”
我笑了笑,在他的要上轻轻地掐了一把。
“哎哟!”
伴随着他的惨叫,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也一边捂着被我掐过的地方,一边跟着笑了起来。
“今天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没有哦。”
“那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嘛,硬要说的话,估计是提前下班了吧。”
“那确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呢。”
“要不庆祝一下吧。”
“在外面找餐馆吗?”
“你想怎么样?”
“都可以,我们一起就行。”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