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刚刚杀人了……』佐太喃喃说着,他那微微颤抖的双手紧握着一把染上鲜血的剑,就在刚刚,过了平凡的十八年人生的日向佐太,体验了人生当中第一次杀人。
身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在昨天早上打开房间门要去上学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异世界当中。虽然在经过短暂的惊慌失措与不安之后,佐太立即就冷静下来,并且也得到路过的商队好心相助。原本与商队打算一同前往附近的城镇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但是,商队却在刚刚遭到了盗匪的袭击,在一阵兵荒马乱之中,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佐太也被迫拿起一把剑来保护自己。
而就在刚刚,一名盗贼盯上了拿着剑但是却有些不知所措的佐太,并朝对方发动攻势。佐太见状,情急之下,用力地朝盗贼的方向将剑刺出去。顿时,只听见一声惨叫,接着,等佐太回过神来,眼前就只剩下一具盗贼尸体,以及手中那把被鲜血给染红的剑。
没错,佐太杀人了,而且这在日本是确确实实的违法行为。
『怎、怎么办……』佐太看着眼前的尸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然而,周遭的盗贼团伙并没有打算给佐太任何思考的时间,在见到自己的同伴被佐太给杀掉之后,其他盗贼纷纷放弃与训练有素的冒险者作战,转头开始向被他们视为突破口的佐太发动攻击。
『可、可恶……可恶啊!!』眼见自己是无法逃避战斗了,佐太顿时发出一声怒吼,并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着盗贼们冲过去。
没错,没有时间在那边自怨自艾了,佐太心想:现在,我若是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
「喂!赖靖华!」此时,一声呼唤将正捧着轻小说在看的赖靖华的注意力拉回现实当中。
这里是位于从学校返回赖靖华租屋处路上的一间大型连锁书店,在与翁丽晴一同回家的路上,在经过这间书店时赖靖华便突然提议要去看一下书,两人便进入书店当中。
只是翁丽晴没有想到的是,赖靖华这一看,就看了半个多小时,而这段时间,已经逛完的翁丽晴就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全神关注在小说内容上的赖靖华。原本是打算在多等一下就好,结果直到现在翁丽晴才意识到,若是不提醒一下赖靖华,他可能真的会就这么站着把手上的小说给直接看完。
「你也看太久了吧?想看的话就买回去,旁边的店员已经开始用不爽的眼神看着你了。」翁丽晴此时说着,赖靖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店员正用一种阴沉的眼神瞪着自己,似乎对于自己这种只看不买的行为相当不满。
「哎呀!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们走吧!」赖靖华此时有些尴尬的笑着,并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后急忙离开店内。
「你不买吗?刚刚看的那么认真。」来到店外后,翁丽晴与赖靖华两人继续朝着赖靖华租屋处的方向走去。面对翁丽晴的问题,赖靖华说道:
「不用啦,基本上那种穿越小说都是满满的套路,我已经可以猜出后面的剧情大致上是在说些甚么了。」
「是吗?」翁丽晴说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刚刚赖靖华会突然想要看轻小说,并非是对于小说内容有兴趣,他只是想要从轻小说之中主人公的行为,来参考一下那些主人公在异世界体验到第一次杀生的时候,究竟是甚么样的心情与感想,以及他们的后续行为与处理方式。希望透过观察这些主人公的行为,可以找出应对像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创伤问题的方法。
然而,在看了好几本轻小说之后,结果是令赖靖华相当失望的。
原本赖靖华还期待着,期待至少会有一本轻小书的内容可以作为参考,但是,刚刚所看的所有穿越类型的轻小说,身为高中生的主人公在第一次杀生或是杀人之后,却每个都相当快速的便适应与接受了这种行为。而且在杀人或是看了血腥场面之后,他们一样笑着冒险、把妹、耍白痴,对他们的身心灵一点屁影响都没有,更别提甚么心灵创伤了。
看到后面,赖靖华甚至都开始怀疑,究竟是自己的心灵太过脆弱,还是这些小说的主人公根本就是心理变态?
在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寻找自己心中创伤的解决方法,不但没有找到,反而还增加了不少疑惑与烦恼。
「若是我也可以跟他们一样那么轻易接受就好了……」赖靖华喃喃说道。
「嗯?你刚刚有说甚么吗?」走在前面的翁丽晴转头问道,赖靖华见状急忙摇摇头否认。
「你啊,我是不知道你回家之后都在干嘛,但是游戏甚么的不一定要打那么晚,能早点睡就早点睡嘛!」翁丽晴此时对赖靖华开始说教起来,若是平常的赖靖华此时肯定开始回嘴并敷衍的响应对方,但是,此时的赖靖华就只是默默地继续走在翁丽晴身后,静静地听着她不断的叨念着诸如「你应该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自己住就要对自己负责任」之类的话。
难道……就这样永远都不回去吗?赖靖华此时心想:自己当初在同伴与阿卡汉先生以及莱拉面前……应该说,自己在一堆冒险者与路人的面前露出了如此的丑态,就算鼓起勇气回到异世界去,想必也会沦为众人的笑柄。而且,最令人难受的,是要回去面对一直照顾自己、且给予自己信心的阿卡汉与莱拉。
赖靖华尤其不想面对莱拉,在自己落魄的回到阿卡汉餐馆时,因为受到肉类料理的刺激,自己在众多客人面前忍不住呕吐起来,在面对众人的嘲笑与鄙视之时,是莱拉替自己发声痛斥那些嘲笑自己的人。然而,自己却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就这么从现场逃跑。
此时的赖靖华,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颜面可以回去见阿卡汉与莱拉两人了。
更别提强纳森等人,以及冒险者公会的其他人,那些曾经在异世界帮助过自己的人,现在又该用甚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赖靖华为此感到相当的苦恼。
「赖靖华!」此时,翁丽晴的声音再次将赖靖华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翁丽晴看着赖靖华,有些不满的问道: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有、有啊!」赖靖华此时急忙说道:「我要多注意身体嘛?我知道!」
「……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该不会又在想游戏的事情了吧?」翁丽晴此时说道。
「游戏……」听到翁丽晴的发言,赖靖华这才想到,或许这就是为甚么那些穿越小说的主人公们都可以如此快速的面对与接受杀生这件事情。
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或许就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一场如同另一部轻小说的主题、「游戏中死亡现实中也会死」的游戏而已。所以对他们来说,不论杀了多少的人,或是做了多么违反现代社会伦理道德观念的行为,他们都可以接受,因为这就只是一场不会影响到原本世界的异世界冒险游戏罢了。
想到这里,赖靖华不禁感到有些恐怖,对于这种「因为是游戏」或是「反正又不会受到原本世界的法律与伦理约束」的想法而为所欲为的这种行为模式,不禁令人怀疑,若是那些主人公返回原本的世界了,会给原本的世界与社会造成怎么样严重的影响。
或许都会变成一群淫乐杀人犯也说不定,赖靖华如此想着。
眼见赖靖华又再次陷入沉思,翁丽晴这次选择让对方继续保持现状,没有像之前一样叫他或是跟他说话。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继续走着,在约莫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之后,两人此时站在赖靖华租屋处的巷子口。
「好啦!我们到了。」翁丽晴此时说着,而赖靖华则是点点头,并对翁丽晴说道:
「谢啦,还麻烦妳陪我回家。」
「没关系啦!我若是没有跟着你,你大概又会跑到不知道甚么地方乱逛吧?」翁丽晴笑着说道:「等等回家洗完澡就赶快休息,不要一直玩游戏,知道吗?」
「知道啦。」赖靖华说着,便径自往巷子内走去,然而,没有走几步,赖靖华便停下来并转头对翁丽晴说道:
「那个,感觉就这样让妳回家很不好意思,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下?」
「……咦?」听到赖靖华突如其来的邀约,翁丽晴一开始并没有会过意来。然而,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翁丽晴瞬间满脸通红,并一脸震惊且惊慌失措地看着赖靖华。
「你、你你你、你在对一个同龄的少女说些甚么啊!?」翁丽晴此时惊慌失措的大喊着,而赖靖华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接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对女性来说,除了「来我家坐坐」之外的另一个解释意思。
「啊,抱、抱歉,那么就这样吧!明天见啦!」赖靖华此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并转过头急忙走向自己租屋处所在的那栋公寓,急忙推开门走进其中,就这么消失在巷子之中,消失在翁丽晴的视线范围内。
整个过程花不到十秒,以至于翁丽晴就连开口叫住对方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赖靖华已经逃的不见踪影,翁丽晴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几秒之后,叹了口气,接着一边在内心痛骂着自己为何要放过那么好的机会,一边缓缓离开。
另一边,返回家中的赖靖华在将书包给放下之后,便瘫坐在书桌前的木椅上,在经历过疲劳的一天之后,赖靖华此时就连打开计算机的想法与力气都没有,只是想要先就这么坐着休息一下,等等洗过澡之后就准备要上床睡觉。
就在赖靖华决定放弃今晚晚餐来换取休息时间之后,他的视线不自觉的停留在摆放在墙角、那张可以通往异世界的木板床上。
要不……现在先去跟阿卡汉先生以及莱拉道个歉吧?赖靖华看着木板床,心中如此想着。然而,就在赖靖华从木椅上站起身,打算就这么前往异世界的时候,他的脚步才刚朝着床铺的位置踏出一步,便停了下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赖靖华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便转过身、脱下身上的衣物,走进浴室中准备洗澡。
在热水的冲刷之下,赖靖华彻底放弃了前往异世界对阿卡汉与莱拉两人道歉的想法。并不是赖靖华不愿意向两人道歉,而是此时的他始终认为,现在的自己实在是没有任何颜面与勇气去面对对方,他甚至认为现在的自己连前往异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此时赖靖华的脑海之中,却不断地浮现阿卡汉与莱拉两人在自己狼狈的回到餐馆时,脸上那担忧的表情。
「……可恶!」赖靖华此时用力地朝着浴室墙壁揍了一拳,疼痛与麻痹感从近截指骨的地方逐渐蔓延过来。这一拳相当的用力,若是隔壁不是天台而是另一户人家的话,那户人家肯定会被这一拳所发出的敲击声给吓一跳。
这一拳对赖靖华来说,比起单纯的发泄,更像是想要殴打、惩罚自己,殴打那懦弱、无力,以及不断地想要说服自己逃避这个事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