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悠悠和张雨洁嬉笑一会儿后,安悠悠正式告别。张雨洁很高兴,约定今天要一起玩游戏,没有过多地劝留。陈拾送安悠悠出收容所,蒋妍则陪张雨洁待在病房。和安悠悠在异常收容所步行道走了一段路,陈拾发现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

张郝敬到处调查,将整理出的资料进行推理,发现了一丝线索。

一个黑长发的金沙三中女生在张雨洁失踪前好像在跟踪张雨洁。张雨洁失踪的这段时间内,这位女生也称病住院了,今天出院,在家休养。张郝敬认为这位女生与张雨洁的失踪有很大的联系,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四处托关系打探女生的身份和家庭住址。

女生名为覃月轻,这个学期转进金沙三中的高一九班,前些天刚搬家到银鳞河边的河畔小区。

张郝敬记下覃月轻的住址,一路问到河畔小区。张郝敬在河畔小区大门口卖油炸食品的老婆婆那里买了两份油炸粑,问了A栋1单元的准确位置。

张郝敬走进小区,寻到A栋一单元,上了六楼,吃完两块油炸粑,用手掌擦掉嘴唇上的油渍。

门牌号:601。张郝敬用记着住址的便签纸比对,没有出错。

张郝敬敲门。房间内没有响声。

“有人吗?”张郝敬更用力地敲门。

“谁?”房内传出一声娇柔软糯的女声。

“请问是覃月轻小姐吗?”张郝敬拍了拍门。“我找你有事。”

“你找月轻姐?”安悠悠一手持着手机,另一只手拉开门,穿着连衣裙和小红鞋。“进来吧。”

张郝敬像颗钉子钉在地上,一双眼睛望眼欲穿,看呆了,他觉得安悠悠的脸似曾相识,张开嘴差点说出“安悠悠”三个字。

安悠悠瞥了张郝敬一眼:“进来呀。不用换鞋。”然后双脚迈出,大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打扰了。”张郝敬走进客厅,四处张望打量。客厅的餐桌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咬着笔端苦恼地算着数学题。客厅里的家具都是崭新的,鞋柜上摆着一瓶插花,空气清澈没有新家特有的浓厚甲醛味,沙发靠着的墙壁上还有一幅素描画。张郝敬呆子般站在电视机和沙发中间,这一刻他的思考乱糟糟,不能有条理地处理事情了。

安悠悠的坐姿非常随意,一条腿蹬在沙发上,另一跳腿在沙发边摇晃。手机里发出的游戏音效没认错的话应该是“英雄战迹”。

安悠悠:“月轻姐睡了,有事找我吧。”

张郝敬从荷包里摸照片,正准备给安悠悠看,到口的话却说成:“你是安悠悠吧?”

“嗯?”安悠悠放下手机,细细打量张郝敬,眼睛越张越大。眼前这位胡渣上还有油腻,眼袋阴灰,腆着小肚腩,眼珠浑浊不堪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张雨洁的父亲、她的姑父。安悠悠记忆中的姑父,应是一位严谨智慧,身材挺拔的中学教师。

张郝敬晃手:“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是一个画漫画的人。安悠悠,是我设计的一个人物,和你好像,又有一点不一样。”

“哦噢!”安悠悠指向张郝敬的鼻子,发出惊喜的声音:“我认得你,喵喵老师!”

张郝敬吓了一跳。

小灰停笔,看向张郝敬,受西门拾肆和豆沙拾伍影响,她也开始追喵喵老师的漫画,是喵喵老师的忠实读者。

安悠悠正坐,洒洒地一笑:“你的女儿张雨洁失踪了对不对?我可以保证,张雨洁现在待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张郝敬苦笑:“你拿什么保证?”

安悠悠:“我拿我的名字保证,因为我就叫安悠悠呀。”

张郝敬举起的手在颤抖:“安,安悠悠!”眼中的浑浊清澈了一分,就像空气清新剂驱逐了甲醛。“安悠悠啊。”张郝敬一步一步走近。站近些了,张郝敬确认无误,眼前的女孩不正是记忆中那个懦弱善良的女孩安悠悠么?张郝敬一把抱住安悠悠,啜泣道:“我找了你找了好久好久啊……”

安悠悠感觉肩膀被打湿了,张郝敬身上的烟味也让她鼻子不舒服,反抱住张郝敬,好像她才是大人。“哦喂,哦喂。乖,不哭。”

张郝敬毕竟是大人,很快控制住失态,放开安悠悠。

安悠悠:“安心,姑父。张雨洁没事儿,过一阵子她就回来了。她离家出走,去了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陌生地方,但是你放心,她只是不想见你。过一阵子,等她脾气闹完,自然就回家了。”

“是这样吗……”张郝敬说,“张雨洁是不是在你们这儿?”

安悠悠不承认也不否定,笑而不语。

张郝敬走向一间卧室,搭上门把手。这是覃月轻的卧室,覃月轻正在睡觉。

安悠悠:“不要开!”

张郝敬停下手,心里却更加确定了,松下了肩膀,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

张郝敬用强装出的轻快语调对门内说:“女儿,想回家了就打你爸爸电话,爸爸来接你哈。”

张郝敬在门口站了六分钟。卧室里迟迟未回应。

“姑父,放心吧,张雨洁不会出事的。”安悠悠恍惚。记忆中的姑父不是这样子的,姑父以前对张雨洁是非常严厉的,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小时候,张雨洁即使晚回家五分钟,张郝敬就会训她一顿。

“张雨洁麻烦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张郝敬小声嘱托。

安悠悠:“一定。”

张郝敬:“那丫头估计不想我待太久,安悠悠,好久不见了,记个电话吧,我明天请你吃饭。”

安悠悠报出电话号码。

张郝敬保存在电话簿里。“安悠悠,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但我现在得走了。”张郝敬看看“张雨洁”的房间。“张雨洁不待见我。”

安悠悠:“路上安全。”

张郝敬走到门前,回头发现小灰在朝他挥手。张郝敬笑了,挥手会意,然后开门离开。

覃月轻开门走到客厅,伸懒腰,打哈切。她的右手没有缠绷带,穿着米色的睡衣和拖鞋,头发从肩上到腰部斜斜地断了一大截。

“偷听的家伙。”安悠悠噘嘴,“都听到了吧”

覃月轻歪头。

安悠悠飘过来,小拳头打在覃月轻肩上。“月轻姐,不老实。”

覃月轻眯着眼,轻描淡写地张开嘴,小小哈欠了一声。

——

三小时后。

异常收容所。陈拾的房间。

叶灵韵正在厨房洗碗,她今天特意来陈拾的住处给陈拾做饭吃。叶灵韵做的饭菜虽然没异常收容所食堂做得好吃,但陈拾吃得很满足。

客厅里,陈拾和蒋妍相侧而坐。

蒋妍看上去比刚刚放松了很多。陈拾一只手搭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牙签剔牙齿。

电视放着一部喜剧电影。

“陈拾,我接到张叔的电话。张叔他放心了,说张雨洁在同学家里。网上那则寻人启事也改了。”蒋妍拿手机给陈拾看。“你看,寻人启事……”

“嘘。”陈拾用手指比在嘴上,示意噤声。“到我最喜欢看的对白了。”

喜剧电影中,男主人公和兄弟重逢,两人在一个木桥上边说边走。潺潺的溪水,落幕的夕阳。

陈拾俯身,眼睛钻进电视里了。

蒋妍看向电视。

电影里。

兄弟:“小时候我给了你一百元,想得起来吧”

男主:“大哥那时候给我这么多钱,我高兴坏了。”

兄弟:“你出去买了什么东西?”

男主笑了:“我拿到这么多钱,想到的是离家出走,远走高飞,但走到半路我又想回去了,于是我在路边想把钱花完了,买了很多吃的,回到家还没吃完——钱也没花完。”

兄弟:“哈哈,你被爹妈打了,疼了一晚上。”

男主看向兄弟,笑道:“你这家伙太坏了,偷家里的钱塞给我,害我被打了。”

兄弟沉脸:“到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偷的钱吗?”

男主:“不然呢?”

兄弟搂过男主的肩膀:“那些钱是爹妈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

男主如临重击:“为什么?”

兄弟:“为了你好。”

两兄弟的影子朝着夕阳走去,电影在伴乐中结束了。

蒋妍:“《百元之仇》,原来你喜欢这部电影啊。”

陈拾:“这部电影很有深意。他们两兄弟因为一百元结仇,从小到大互相作对,初中打架,高中抢女朋友,男主读完大学就不认贫困交加的兄弟了。到最后两兄弟和解,得知一百元的真相,男主才发现他的仇恨和偏见有多可笑。而兄弟从小到大都没意识到,两人仇恨的根源是那一百元。”

蒋妍:“我看过,不用你讲。”

陈拾靠在沙发上,感慨道:“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简单一句话,都能让喜剧变成悲剧,你说对不对。”

蒋妍若有所思。

陈拾:“所以啊,看看父母,不管他们变成什么样。天下父母没有不爱儿女的,除非畜生,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