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过年是在哪儿过的——你的老家是农村吧,你见过杀猪吗——我也见过,我还见过猪把人的手指头给咬了。食指......不对,是无名指,整根无名指。被咬的是我爸爸,他以为猪已经死了,要砍猪的头,猪仰起头,谁都没看清它的动作,它一张嘴就把爸爸的无名指给咬断了,结婚戒指还吞到猪的胃里。你无法想象,他的手指被一个快要死掉的猪给吃了。血泊泊地流,是他的血,不是猪的血。猪的血早就流干了。猪开始挣扎,翻倒整张桌子。它在地上挣扎,像死掉的章鱼,我怀疑它的神经像只蜻蜓一样布满全身的肌肉。它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刀,没人敢靠近它。我爸爸被送进村子的诊所,处理了伤口。他以为,从猪的肚子里取出手指,再接上就没事了。他这样想就错了。后来大家剖开猪的胃——手指在里面被胃酸腐蚀得看得见一小部分的骨头了,太吓人了。幸好戒指还完好无损。爸爸的手指接不上了,但他像一个没事人,唯一的苦恼是戒指该戴哪儿。我那时就觉得害怕,这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以后打游戏就不习惯了啊。——她和猪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么问?啊?你不是医生吗?你应该知道她和猪的关系对吧——她是猪?她不是猪,她不是猪,咳咳咳......对不起,医生,能给我一瓶水吗?我嗓子很干......哈——她不是猪,那天我好像和她走到了一个地方,哪个地方我不记得了。我和她走啊走啊......对,那天在下雨,雨下得很大,好像还山体滑坡了,我们走在浸水的沙石泥土上,我每一步都要留下很深的脚印,但她走路,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这个比喻不恰当,应该说像我走在水泥地上,一点痕迹也没有。她老是抠她的头发,她说她的头发在家洗从没痒过,在外面理了刘海之后就开始痒了。我说她是不是在理发店工作的,没想到居然真的说中了。我后来去城里读书,半夜爬去上网,在一个理发店看到她——紫色的灯光,她和很多女生坐在那儿。啊,看到她对我的打击是真的大。我那时的人生观整个都崩塌了,但是我还是有点幸运的,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和我一样不幸的人。我发现我居然有点小小地喜欢上她了。之后,每次回老家,我都喜欢和她出去一起去散步。有时候走到天黑了,我就开始心动了,有一次我是真的忍不住了,但是有一家人的狗突然叫了起来,把我给吓软了。我和她聊起那只狗,她好像说那只狗活不长了。第二天,那条狗就被那家人户给杀了。我跑去问她为什么,她给我讲了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就在这个农村,有一家姓李的住户,他家养了一只狗,那只狗和任何人都相处得很好,但后来被姓李的住户杀来吃了,因为这条狗分辨不出好人和坏人,有一天居然帮小偷偷东西。还有一家姓杨的住户,也养了一条狗,那只狗对任何人都很凶,看到人就叫,绝对不准任何陌生人接近屋子,这条狗最后也被这家姓杨的住户杀了,尸体给烧了,没吃。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姓杨的远方表亲探望姓杨的,远方表亲的儿子被姓杨住户的狗给咬了,后来他的儿子得狂犬病死了。狗,分辨不出好人和坏人,就会被杀来吃掉。我听了这个故事,觉得真可笑,你想,就算是人吧,谁能通过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好人和坏人?为什么他们对一条狗的要求比对人的要求还要高呢?后来我老家连野狗都没有了。没有狗,还有猫吧,猫叫起来也让人心底发寒,但幸好猫平时不叫唤,肉听说也不好吃,而且猫吧,对人有益,农村的猫可不是城市的宠物猫,它们抓老鼠,抓蟑螂。四害除其二——多好。农村家家户户都爱养猫,除了有一家,就是开诊所的那家。诊所那家因为没有养猫,不准猫进来,厨房里有很多蟑螂,这些蟑螂,杀虫剂是杀不了的,医生就在蟑螂里放了几只吃蟑螂的蜘蛛。后来这些蜘蛛却被杀虫剂给毒死了,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你问我的女孩就是这家诊所的女儿,她说她看到这些蜘蛛死了,哭得一塌糊涂。我去安慰她。她把我推开了。她是不是颠倒是非了?我是人,那些不过是蜘蛛!——医生,我需要一支烟。杀虫剂,这种东西,和农药是一样的。杀虫剂喷过的蟑螂,蜘蛛吃了会死,农药喷过的作物,人吃了也会死。敌敌畏听说落在土壤里就钝化了,对人是没有害处的,你信吗?假如真是这样,那些喝了敌敌畏的人为什么会死?喝了敌敌畏,吃一把土,不是没事儿了吗?我反正是不会信这些东西。科学,迷信,我都不信。她说她也不信,她只信钱。我想,信钱是吧,以后我赚很多很多钱,她不就信我了吗?她还是不信我,真的,她一点远见都没有,她只在乎,她只想满足眼下的贪欲。我把她留在那儿。等她自身自灭吧——你问我最后看到她是在哪儿?抱歉,无可奉告。医生,现在你可以进来了吗?”
......
“你问出什么了吗?”
“等我翻一下,她认为我是医生。她好像觉得她是一个男的,听她的描述,应该是一个喜欢她的男的,我推测可能就是失踪的那名男性,那个男性有什么特点吗?”
“那个男性,有肥胖症,戴眼镜,孤僻,在学校经常受人欺负。听别人描述,不招人喜欢,讨厌被说成‘死肥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