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打着长长的哈欠穿过教室的金属自动门，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以及还在隐隐作痛的右侧腹，我一到达座位就难受地趴在桌子上，昨天晚上实在是灾难。
11月21日，第一次死亡审判结束后的第二天早晨，我就被睡眠无可控制地击倒了。
“还以为是本少爷看错了，这个熊猫人居然会是落同学？”黄烟涛一看我坐下就趁机吐槽，但我发现他自己的黑眼圈也不浅，看来昨晚也没睡好啊。
“昨天碰到那种事没人能睡得着的吧？你不也是有黑眼圈吗？”我瞥了他一眼，反问回去。
“这，我这才不是像你一样因为害怕睡不着才熬出了黑眼圈，是因为积极在想今后应对的战略才睡不着的啦！”他一激动就有点结巴，脸都涨红了四五十度，然后又把内心的真话暴露出来了。
“……”我又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打算在上课前稍稍补一觉。
“哎！你别装死啊……”他对我的反应有点不满，但是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开始了自言自语，“今天真的好安静啊，本少爷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氛围……”
确实如此，平时这个时间的教室可是喧闹无比的，也不存在人太少所以热闹不起来的情况。现在的时间距离上课已经很近，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来到了教室，除了已经不可能再来上学的一些学生以外。
樱川浔的位置在第三排的中间，空荡荡的座位无论是哪个方向的学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班级里和她关系很好的女学生和男学生有很多，此时此刻他们不是掩面哭泣就是保持缄默，班级的气氛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低谷。
一年三班的班花樱川浔消失了，仅仅一天之间，就和我们所有人生死相隔。
这样巨大且沉重的打击，无论是谁都要一段时间后才有可能慢慢恢复过来。
然而对于那些与她非常要好的学生来说，这件事可能会成为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也是极有可能的。
3班，虽然在审判中死的人数不比其他班多，但也一样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据我所知，我们班在昨天的审判中共死去了9人，其中8人是班级里的几个问题学生包括利尔·亚伦，以及一名优秀学生樱川浔——因为碰巧发挥失常而被审判的可怜少女。
原本五十人的班级瞬间只剩下四十一人，任谁都无法这么快就能全盘接受、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迎接接下来的审判考试的。
血腥味已然褪却，硝烟味以及标志着死亡的枪声已然散去，但是巨大的阴影仍然笼罩在三班的上空，直至每一个人的心底，像是丑陋的虫子死死咬住我们的手臂不肯松开。
我想，不仅是3班，其他班级当然也是同样的。
此时此刻，在这所学校里的每一个班级都承担着同样的痛苦，被强行赋予了同样的沉重，同样在痛苦中挣扎着，沉浸在绝望与悲痛之中，百转千回。
但是每个班级人数变少已经不再均衡也因此变成了事实，新一轮的分班不可避免。
这样算起来，我能在这个班级里呆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缓缓抬起埋在手臂里的头颅，我望着天花板一角，与正处于运作状态的监控摄像刚好对视。
2
“……”
一双无比空洞的眼瞳毫无半点生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无数监控摄像屏幕中不起眼的一角。
意识到屏幕中某个黑发少年装作无意而对视过来的凌厉视线。
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3
“今天大家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昨天下午玩的太疯都感冒了？”赵班主任走进教室后注意到异样的气氛，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但是明显失败了。
全班上下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回应他的笑话，只是保持着沉默。
显然现在，所有学生都对他的立场和话语持怀疑态度，只是害怕着若是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愤怒和不满会不会受到什么可怕的惩罚，所以所有人理所当然都选择了缄默，低下头看着课本。
他十分尴尬地笑了笑，晶莹的泪光在他的眼中闪烁了一下，忽而又消失不见了。
“我非常明白大家的心情，虽然作为校方人员我说什么你们可能都无法完全相信，但我还是要申明一点，我永远站在你们这一边。”赵明飞放下了课本，不顾旁边正在监视着他的监控摄像镜头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语，并伴随着说话离开讲台向下走了一步，和坐着的学生们踏在了同一水平的地面上。
他坚毅的眼神不容半点置疑，绝不像装出来的谎言。
“什么？老师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果然老师在死亡审判前什么也没说也是情非得已是不是……”一位女生轻轻地哭泣起来，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般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就说赵老师那么好的老师怎么会……”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
“赵老师不用说肯定是我们这边的啊！”
更多的学生微笑了，并且渐渐恢复了一点精神。
“这么说老师也是和我们一样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才闭口不言的？”班长霞曦打断了其他学生的杂乱议论直面班主任，想要获得确切的答案。
“是的，说来很惭愧，我无论如何还是放不下自己的生命。”他微微低下头，向所有学生深深鞠了一躬。
“等一等，老师请不要这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其他学生受到带头离开位置走到老师身边的班长霞曦鼓动而纷纷站了起来簇拥到他的身边，我也被迫跟随人群离开自己的座位站在了外围。
但是即便得到了所有学生理所当然的谅解，赵班主任仍然没有停止鞠躬，整整一分钟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变。
我想他应该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学生而深深自责吧，明明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赵班主任已经尽了自己所能为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够责怪他，包括那些不幸去世的学生们。
可真是勇敢的老师啊，在校方的监视下向学生阐明一切，公然发表对抗校方高层的言论，这可不是所有老师都能做到的。
不知道看到这一幕的校方高层作何感想呢，希望不是什么坏消息的预兆。
然而，即便如此，即使多么自责他也是一名教师，是学校机器的一员，势必不可能和我们站在同个立场。
他能给予学生的帮助无论如何都是非常有限的，在顾及自己性命的情况下，他最多只能做一名校方高层人士意思的传达者，否则等待着他的将是和我们一样的死亡结局。
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是一名海洋之心高等学院的教师，那就不可避免的必须采取中立的立场，这一点我相信赵班主任比我清楚得多。
一分钟后，赵班主任重新恢复了直立的站姿，面对着簇拥着他的学生们再次发言：“你们根本不用介意什么，我这么做是应该的，也可以让我内心的罪恶感稍稍减轻一些。这一鞠躬不仅代表着我对于那些我无法保护而去世的学生们的深深歉意，也包含着我对你们的道别感谢之意。”
“什么意思？老师不当我们班的班主任了吗？”几个女生听闻后紧张地打断了老师的话。
赵老师摇摇头否定了这一说法，继续他刚才的话：“因为昨天的审判导致了各班人数的不均衡，上面已经发来了通知要进行班级的调整，也就是说在过几天举行的分班考试后，很遗憾，我就不得不和在这里的某些学生分开了。非常感谢你们和我相处至今，希望你们在新的班级能够顺利平安。”他充满慈爱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学生的脸颊，道出令人遗憾的告别之语。
“哎——怎么这样，我还想和老师多呆一段时间呢！”
“不要啊怎么又要考试！”
“天啊，要是运气不好分到了不好的班级该怎么办？”
“我只喜欢赵老师其他老师我都不想要呜呜呜！”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小声哭泣起来。
因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全班又陷入了无比的沸腾之中。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下还在上课，不要打扰到其他班级的同学，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你们的问题接下来我会一一回答。”赵班在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吵起来之前就放话止住他们更多的无意义讨论，学生们明白了之后也都按照老师指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班级重新恢复到之前安静的状态，但是我可以察觉到气氛的变动，这全是赵老师个人努力的成果。
此时，学生们不约而同都将目光聚集到讲台前的赵班主任脸上，安静地等待他进行重要的说明。
“我这节课要说明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个是学校最新的学生规制措施详细公示文件的下发，另一个就是我刚才说过的分班考试。”他按了一下自己手机的某个按键，然后班上所有学生都意识到自己学生证的震动而查看学生证。
我掏出学生证看向已经亮起的屏幕，屏幕上出现了收到新文件的信息，并提示我进入一个名称为“Trial”的陌生APP里进行查看。
划开屏幕后的首页果然出现了一个之前没有的“Trial”APP，估计是在老师发完文件后所有学生证都自动安装了早已下载好的安装程序，也就是今后各种关于死亡审判的详细文件都能在这里找到，确实是挺方便的。
我扫了扫文件的大致内容，差不多就是要我们严格遵守审判考试规则，不要妄图走什么歪门邪道回避考试这些，除了失败后处刑的死亡惩罚以外还提到了一些让人感兴趣的奖励措施以及特别的优待措施，其他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相关内容的话因为时间关系你们回去好好阅读文件即可，已经写得非常详细了，特别是最后的禁止事项一定要引起重视绝对不能触犯，否则同样视为当场审判考试失败然后被处刑。”他严肃地强调这个问题，并且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文件最后的禁止事项只有五条，写得非常简略，但是几乎把所有的情况都包括了进去。
【禁止一切想和外界试图沟通求救的行为，一旦被发现直接处决。】
【禁止违反审判考试的规则，一旦违反视考试失败处置。】
【禁止故意回避考试，一旦被发现视考试失败处置。】
【禁止一切可以视为考试作弊的行为，一旦被发现视考试失败处置，并且相关非学生人士一并处决。】
【其他以后的审判考试规则文件里规定的禁止事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