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那之后暴雨持续了两天两夜，我从未经历过一个如此安静的周末，窗外连续不断的雨声格外使人感到心静。
更重要的是，大部分学生都因为下周一的分班考试和暴雨不便外出在寝室内乖乖呆着，这使得这个周末比平时安静了不少。
学校食堂非常人性化地在暴雨期间还提供上门送餐服务，这更让我有了不外出的理由，这个周末我一个人过得相当自在。
当然，除了休息以外准备考试也是必不可少的，要是考得不好进了10班就麻烦了，我可没有自信从那种绝境里存活下来。
对于今后的方针确定，这次的分班考试显然至关重要，直接决定了我的存活率以及辛苦程度，可以的话我当然想尽量选择轻松的生活方式，我可不想总是为了生存劳心劳力。
然而尽管我是这么想的，校方早就给我使了个意料之中的绊子，把我在突击测试里的名次故意安排到了最后一位，让几乎所有有心或无心的学生都认知到了我的成绩。
绝对不想引人注目的我当然不会一口气从第五百名考到前列，所以我在这次分班考试里最高也只能考到450名左右，差不多刚刚好勉强进入九班的成绩。这样的话也可以借口说是有赵老师的帮助好好努力了一把才考进了九班，一切才不会显得不自然。
这么暗暗打定了主意，我又仔细看了一遍有关分班考试的通知文件，将视线锁定在了这次考试唯一的奖励规则上。
这是有关分班考试第一名的奖励——在审判考试中可以救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个人免于审判（可以不同班级），不过需要指定自己班级的一名学生代替其死亡。
这简直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免死金牌或者极其稀有的道具，因此几乎每一位有可能考到前列的学生都在拼命争抢分班考试第一名的位置，从中可以轻易想见这次分班考试的竞争激烈程度。
不过对于一个不想引人注目的人来说，这种奖励形同虚设，永远和我无关。
值得在意的只有一个，就是分班考试有奖励却没有惩罚的奇怪机制，即便不是审判考试这也不是公平的制度设计，恐怕校方会有一些别的打算也说不定。
就像霞曦·路兹薇尔很早之前说的，真正的暴风雨很快就会到来。
2
12月2日周一，分班考试如期而至。
傍晚，当黄昏的温暖光线静静染满安静的考场，今天最后一场考试的终止铃终于响起，所有人立即放下笔离开考场，毕竟再多写一个字就会被当做违纪导致这门考试成绩归零，谁也不会为了区区几分做这种愚蠢的事。
跟随人流回到一年三班教室的我，开始收拾回寝室的书包，却意外地被比我晚一些到教室的同桌黄烟涛搭话了。
“分班考试结束后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不知道你会不会想念本少爷啊……毕竟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你可碰不到第二个了！”他瞥了我一眼，眼眸中划过一丝不起眼的落寞。
他似乎特别肯定我和他不会再分到一个班级了，然而会说这种话的人往往是因为自己会寂寞才对吧。
“无所谓，没准我俩还是一个班级。”我以开玩笑的口气说。
“那怎么可能，以你上次的成绩是绝对不可能和本少爷分到一个班级的，所以我才害怕你寂寞啊……”虽然嘴上毫不留情，但我听得出来这和平时他说的话有些不同，语调里少了一些嘲讽更多的是不舍。
尽管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但是巧就巧在同为同桌可以说是互为班级里说话比较多的对象，他似乎也对我的存在感到理所当然了。就好似是原先你不喜欢某样东西，一旦陪伴久了突然失去，你反而会觉得很不习惯。
但是，我们远远不是朋友呢。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像我这样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寂寞。”
留下这句话后，我立刻拿起收拾好的书包独自离开了教室。
3
12月3日周二下午。
象征着所有考试完全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我跟昨日一样跟随着人流有序走出考场。将自己的身躯隐藏在路过的人群之中相当自在，我享受着考试后的片刻宁静。
许多学生有说有笑地经过我身边，些许的话语在我的耳畔流转。
在这些话语中，我格外注意着离我不远处的一对少女。
“耶！考试终于结束啦！”冲出考场的某位红发少女顺势抱住前方同学的腰际，却被反过来擒住手腕，因此疼得龇牙咧嘴而被迫放开了自己怀中的少女。
“疼疼疼疼……霖霖快松手啊！”柳无心在人群中哀嚎起来。
“我一不盯着你一点就又这样了，倒是给我好好反省反省。”面无表情的梵霖霖从前方向后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嫌弃。
“霖霖真是带刺的玫瑰……啊啊啊我错了对不起！”柳无心在自己的右手腕被掰断前立马示弱，这才拯救了自己即将骨折的未来。
“话说你考得怎么样啊？”梵霖霖轻声问道，并没有转过头去。
“欸——？！我才刚刚解脱出来就又要我去回想那可怕的过去吗？霖霖你真是不解风情——”柳无心凑近她的同时摇动着右手食指，表示着这是不可随意言说的秘密。
“那就算了吧。”梵霖霖立马失去了兴趣，加快了回到教室的步伐。
“等等，霖霖！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啊！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不就行了吗！”柳无心一听就急了，迅速离开了人群奔向了前方快要远离的灰白色长发少女。
“4班的人吗？”我用连自己都不怎么听得清楚的声音喃喃道，记得短信中的资料里有她们俩的一些信息，好像是4班的正副班长，当然分班考试过后就不一定了。
副班长梵霖霖倒没什么特殊的，只是那个看似有点轻浮的红发少女柳无心让人有点在意。毕竟我已经不止一次地感受到来自于她或多或少的视线，似乎有她在的场合就会一直有事没事地盯着我看，包括那次死亡审判之后按照班级顺序离开学校大礼堂时我也十分不幸地一直被她盯着看。结果便可想而知我肯定被她怀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估计之前学生会长突然来找我的茬也是她带来的影响也说不定。
不难想象1班和她之间有着什么联系，毕竟当时贝克同学所在的1班早已经离开了大礼堂，会那么迅速地对我做出反应也只有可能是其他当时在场的学生告的密，而这位红发少女是最为可疑的人选。
明明我连话都没和她说过一句，为什么会盯上像我这样毫不起眼的人？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或者，她也是“眼睛”么？
我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后背涌起的刺骨恶寒便想止也止不住了。
4
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踩着铃声进入教室，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已经想藏也藏不住了。
倒也没什么，要是没有这种氛围才是异常状况，毕竟分班考试的结果今天就会揭晓，只要是个学生都会紧张不已的吧。
当然这得除去一些像霞同学和贝克同学那样的学霸，他们是无法体会到像我这样的学渣的心情的，说实话我可忐忑不安了。
“落同学，你考的怎么样啊？”从我的面瘫脸上读不出一丝信息的黄烟涛因为好奇而向我搭话，这样看起来我之前说完话便走人而惹到他的气已经全消了，昨天一直都不肯和我说话呢。
完全是不折不扣的小孩子一般。
“马马虎虎吧，我已经尽力了。”我表示自己努力过了。
“我可想不到你能得到什么好名次，但是这次本少爷还是蛮有自信的，没准能考到7班——不，5班以内哦！”他自信满满地这么说着，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那就提前祝贺你了。”我瞥了黄烟涛一眼，然后将目光转移到进入教室的赵班主任身上，今天第一节是他的物理课。
“大家早上好！”赵班主任富有磁性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间教室。
“老师早上好！”三班的学生们一致回应了老师的问好，但是气势明显不比从前。
“怎么了？都对下午的分班考试结果发表感到紧张了吗？”赵班面带着富有魅力的微笑，用目光注视着讲台下有些有气无力的同学们。
“当然啦老师，我都快紧张死了！”此时说话的是一名名叫陶然的女生，我记得她和赵老师走得比较近还曾经拿走过老师绑头发用的黑色皮筋作为逢考必过的护身符。
“都已经考过了就不用再去想它了，相信自己就好！”赵老师很快便做出了励志发言，以他的方式缓解学生间弥漫的紧张气氛。
“虽然明白但还是害怕啊，要是考到10班那该怎么办？”这次是一位名叫刘锐的男生说的话，他说话的同时还习惯性地扶了扶黑色的眼镜架。
“真要是这样那就冷静下来，在今后的学习中好好努力，毕竟我也说过所谓的班级排序就是一个标签而已吧，无论你身处哪个班级都有着同等毕业的机会。”赵班摇摇头，试着说服刘同学。
但这不过是表面的，从分班考试按照成绩分班开始，班与班之间的差距就被无形地扩大了。要是想要活命就要尽量避免考到10班，这点道理赵班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刘同学听完老师的话也放心了一点，不再垂头丧气地一味低着头。
“好了时间不多了，大家回到课堂上来，今天要讲新课！”说完这句话后，赵班主任美观清晰的板书伴随着白色粉笔和黑板此起彼伏的碰撞，而有节奏地出现在了黑板的中间。
希望这次我的运气不要太差，这么想着我的思绪从窗外终于飘回到了课堂上。
5
“不会吧，我居然没有考进7班？！”同桌黄烟涛不可置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学生证屏幕，仿佛想把它看出一个窟窿来，以此证明是因为学生证出了故障才没有显示自己考进了7班。
“不过也还行啦，8班的中上游，已经比之前的名次高多了。”用这句话很快说服了自己的黄烟涛得意得吹起了口哨，这是他非常高兴的表现。
“落同学你怎么样啊？是哪个班级？”和我预想中的一样，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我这边。
“不去教学楼一楼看看吗？分班考试的结果在一楼的电子大屏幕上也已经公示出来了。”我不动声色地主动邀请他，想要转移话题。
“好啊，我也想看看别人考得怎么样！”黄同学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提议，和我一起前往了楼下的电子大屏幕处。
因为这个时间段学生都集中在班级里查询自己的成绩，公示的大屏幕这里反而比较冷清，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同学。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欸欸欸？！落同学，你不会吧？！”黄烟涛像是被什么吃了一惊，再一次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喂喂——第476名？你是怎么考出这个成绩的？妥妥的10班学生啊！”他哑然失笑，虽然知道我的成绩本身就很差，但身为我同桌的他还是不忍心看到我真的被分到10班去。
没错，我刚才从学生证上看到的名次就是第476名，而不是我预想中的450名或者449名。这一切像是在和我开玩笑，我已经被分进了吊车尾的10班。
而这个成绩，显然不是我自己造成的。
6
果然，无论怎么挣扎结局都是一样的，我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次，暗自发笑。
在我看到自己的学生证上名次的那一刻，就像是什么从天而降的蛛丝骤然断裂了一般。
好不容易爬出地狱的我，又被无情地摔回了原处。
感受着自己越来越紧绷的精神竟有一丝丝莫名的快感。
这个来自校方的无理挑战，我接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