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宁海岸 洛普西斯帝国军强袭登陆舰二号舰内 ——

一位穿着染有血迹的肮脏医疗兵军服的少年喘着气来到医务室门前。

少年原本蓬乱的天然卷褐色头发在沾上汗水后,发梢黏糊糊地粘在额头上。

他镇定地伸手过去门边上的扫描仪,正当准备扫描手腕上的手环时,守在门口的一名成年男性守卫用手拦着他说:

“等一下,没见过你呢。你是什么人?”

早已预测到会被这样盘问的少年镇定自若地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答案回答出来:

“我是隶属于一号舰的医疗兵,所以你们才没见过我。”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另一名守卫问。

“外面的镇静剂和止痛药都不够用,所以艾拉医务长叫我过来拿一些过去。”

听到这里,两名守卫转过身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艾拉是谁?医务长不是叫费兰吗?”

“费兰那是我们的医务长。刚刚他不是说了他是一号舰的人了吗?艾拉大概是一号舰那边的医务长吧。”

“那还要放他进去吗?”

“当然不放啦!不记得上面怎么吩咐了吗?就算是自己舰内的人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去,更何况他不是这艘舰的人。”

经过一番商量以后,看上去没那么精明的那位守卫说:

“非常抱歉,没得到尤莉斯殿下的许可,我们不能让你进去。”

实际上这只是为了打发少年回去的借口。

少年当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于是握紧拳头以略带颤抖的声音,愤怒地对两名守卫说:

“你们这也算是洛普西斯帝国的军人吗!?”

双方谈话的气氛一下子被这句话所扭转,使两名守卫有点反应不过来。

少年举起手指向舰外咆哮说:

“我们受伤的战友们正在外面受尽痛苦折磨,甚至连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然后少年又用手连着几下戳向守卫的胸膛继续说:

“他们急需里面的那些药品,而你们却因为这些无聊的理由对他们见死不救。别说是洛普西斯帝国的军人,你们就连当洛普西斯帝国国民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的气场可以说完全与他的实际年龄不相符。

面对少年咄咄逼人的指责,两名守卫想要作出反驳,但他们的立场又使他们只能哑口无言,被逼到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羞愧得有点无地自容。

乘着这股气势,少年再次把他戴在左手上的手环拍向扫描仪扫描,而这次,两名守卫没有再阻止他这么做。

随着扫描仪上显示出“卢克斯·迪特罗斯”的名字,医务室的门打开了。

卢克斯随即快步进入到医务室,并为顺利进入到医务室而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来以前虚张声势的伎俩还能派上用场。”

刚才他义正辞严地说出的话,虽然听起来十分大义凛然,但实际上那也只不过是卢克斯以“演技”加以修饰而来的结果。

在他心里,对“洛普西斯帝国”这个生他育他的国家,尽管算不上有多痛恨,但也绝对称不上有多喜爱。

至少,卢克斯认为“爱国者”这个词,绝对不适合用在自己身上。

因此,刚才对守卫们的指责,到底有多少真情实意在里面,只有他自己清楚,而他真正关心的,只有那名自己在孤儿院相识的同伴。

进入医务室后,卢克斯按下墙上的按钮,漆黑的医务室顿时亮起洁白明亮的灯光。

医务室内除了一排摆满琳琅满目药品的柜子和数张病床外,还有一个被玻璃分隔开,大概占有医务室四分之一面积的隔间。

尽管医务室的灯打开了,但玻璃隔间内的灯并不是由医务室门口的开关控制。

白色的灯光未能照入隔间内。隔着玻璃,卢克斯只能隐约看到隔间内闪烁着橙色和绿色的微弱灯光,以及似乎是用于监测身体状况的医疗仪器上所不断变动的数字。

他慎重地推开门进入到隔间,并打开手环上的手电筒功能,靠着亮度略显不足的光,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向那个医疗仪器亮着光的床位。

手环的光照向躺在病床上的人,卢克斯的目光当然也随着这束暗淡的光移动。

一名金发少年一动不动,神色安详地平躺在床上。缺乏血色的脸配上那头就算在微弱光芒的照射下仍略显耀眼的头发,与某些影视作品中的美型吸血鬼实在有几分相似。

隔着军服,仍能看出病床上的少年身上被贴上数条连接线,连接着两边正在工作的医疗监测仪器。

这时,卢克斯不自觉地低声说出:

“罗伯特...”

没错,眼前的这位少年——“罗伯特”,正是卢克斯所寻找的人。

——也难怪周围的人会信以为真,这相似度,就算是我,无论看多少遍,都会觉得太不可思议。光从外表看,即便是相识多年的我也完全看不出区别,若不是熟知他的习惯,恐怕就连我自己都根本不会发现有问题。

——不过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这样做,来证明我才是对的。

这样想着的卢克斯靠近“罗伯特”,并把他军服上的衣钮从上到下一颗颗解开。

在光线的照射下,遍布身体各处大大小小的伤痕清晰地呈现在卢克斯眼前。

然而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更准确的说,这结果根本就与他所期望看到的完全相反。

“怎么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

卢克斯感觉已经能听到自己因不安而加速的心跳声,垂下左手,后退了一步,光线亦随即从罗伯特的身上移开。

倘若眼前的身体没有丝毫伤痕,那么这就足以成为“眼前的人并不是罗伯特”的最有力证据。

可是眼前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现在却恰恰成为了“罗伯特”身份的最佳佐证。

虽然要在一具没有伤痕的身体上刻意重现这些伤痕也并非不可能,而且卢克斯也并非能清楚记得每道伤痕的大小和位置,但至少从他所记得的数处伤痕来看,现在眼前这具身体上的伤痕分部与他所知道的可以说是完全一致,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尽管眼前的事实对卢克斯来说十分具有冲击性,而他自己也确实受到不小打击,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并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冷静一点,如果躺在这里的就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罗伯特,那么当时那个使用右手吃饭,连自己宿舍都不知道的人到底又是谁......?

“我就是真正的罗伯特,但又不是你所认识的罗伯特。”

“啊,怎么说呢...?说起来你可能很难相信,现在站在你眼前的这个罗伯特,内在意识并不是你所认识的罗伯特,而是一个从异世界过来的意识。”

“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刚到这个世界,具体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会进入到这个‘罗伯特’的身体内,我也不清楚。”

卢克斯此时仔细回想起当时那个“罗伯特”所说的话,原本一度平复的心跳再一次加速起来。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他的话确实也没有说不通的地方。难道说那时他说的都是真的吗......?里面的灵魂不是罗伯特,而身体却是罗伯特的。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我所认识的罗伯特现在到底又在哪里......

想到这里的卢克斯主动打断自己的思绪,没有再逗留在此处,而是转身匆匆走向医务室的大门,并在途中顺手随便拿了些止痛药。

毕竟他也没忘记自己只是以拿药为名溜进来,不能在医务室里逗留太久,以免引来外面守卫不必要的怀疑。

卢克斯拿着止痛药,打开医务室的大门正要离开医务室。

然而门一打开,希莲却好像一直等着他打开医务室的大门,并拦在这扇门前如同审问般对他说:

“匆匆忙忙地拿着止痛药,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呢?卢克斯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