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什布尔 ——
卢克斯与利维娅两人在佐宾拿家经过一晚的休整后,再次迎来了天朗气清的早晨。
太阳已经从彼端的地平线上露出了大半个身子,不过气温还没完全摆脱晚上的寒冷上升到酷热的程度,正好处于让人感觉清爽怡人的程度。
先醒过来的卢克斯打开佐宾拿家天台小房子的门走出天台。
刚踏出去一步,卢克斯就低头注意到脚下满是沙子的天台地面。
——昨晚睡了以后看来有很大风沙吹过呢,等一下清理干净再走吧。
温暖的阳光和广袤无垠的蓝天白云,再加上舒适的气温,无一不让卢克斯感到心旷神怡,甚至不禁一时忘却掉自己仍在执行任务中。
他把手放到颈后尽情向上伸展身体,并贪婪地吸收早上的新鲜空气。
“早上好。”
听到利维娅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后,卢克斯转过身去问:
“吵醒你了?”
“没,平常都差不多这个时候醒。”
利维娅挠了挠她那头刚睡醒还乱糟糟的头发回答说。
“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好。”
在利维娅回答之际,卢克斯突然就从她的身边快步走过说:
“那是什么......?”
看到卢克斯这奇怪的反应,还有点睡眼惺忪的利维娅目光一直跟着他,并转身跟随在他身后一起走到天台边缘,只见小镇外不远处正扬起滚滚沙尘。
“沙尘暴?”
“不,沙尘暴的规模不会这么小,连那边的天空还能清楚地看到是蓝天白云的模样。”
卢克斯极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团沙尘滚滚的东西背后的真面目。
——有带望远镜过来就好了。
就在这时,有东西正从他们两人的头顶飞过。
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远处的卢克斯自然没有注意到,而在他身边的利维娅抬起头看到飞过头顶的东西,已经养成自然反应地惊呼道:
“是骑猎手!”
从他们头顶飞过的骑猎手突然在空中停下来转过身,感到和对方对上了眼且洞悉到它的攻击意图的两人马上跑起来,冲向天台小屋后面通向二楼的楼梯。
骑猎手举起手上的重机枪沿着他们逃跑的路径一路疯狂地扫射过去,把天台打出了一堆难以计数的弹孔。
“搞什么啊?怎么会有联邦军毫无征兆地来袭击这个小镇!?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利维娅一边逃下楼一边焦急地说。
“明显不是,我们还没那个价值和影响力。”
——但为什么这里会是攻击目标......?
还没等两人下到二楼,外面便开始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整栋房子都感觉跟着震动起来。
紧接着,在他们刚踏入二楼的一刻,身后随即传来强烈的爆炸声浪,把卢克斯和利维娅都震趴在地上,而天台坍塌下来的水泥块已经把两人刚刚走过的楼梯压毁。
二楼原本简朴的格局布置这时已经面目全非,其中一边墙体更是被炸出了一个大洞,而在倒塌下来的那部分墙体旁边,还有一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淋淋的男性。
“档主!”
看到这副惨象,卢克斯和利维娅都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跑到佐宾拿的父亲身边蹲下来。
卢克斯把他的头从地上轻轻托起来。
此时佐宾拿的父亲满口鲜血沿嘴角两端流出,双眼已经失去应有的光芒,连好好对焦分辨两人的模样都做不到,只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眼前。
他的嘴唇微微地颤动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竭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指向卢克斯和利维娅背后的某个地方。
两人扭转身子看了看,手指所指的是客厅里头的一间房间,当他们再回过头时,佐宾拿父亲的手已经垂到了地上。
卢克斯马上用手指轻轻按在佐宾拿父亲的颈动脉处,可是已经没有任何脉搏从身体的深处传递到他的指尖。
“断气了......”
他摇摇头沉重地说着,然后用手把佐宾拿父亲那已然呆滞的双眼合上。
两人虽然仍处于悲伤之中,但同时也清楚现在的状况还不允许他们继续在这里停滞不前,他们都大概猜到刚才那个动作的意思,于是马上走到佐宾拿的父亲刚刚所指的房间查看。
“妈妈...妈妈...”
还没进入房间,他们就听到佐宾拿传出的凄厉哭喊声。
在房间里,只见佐宾拿正一边流泪一边努力地尝试拯救下半身被压在大量瓦砾下的母亲。
看见这一幕,卢克斯和利维娅都二话不说地赶上去帮忙。
瓦砾是从天花塌下来的水泥块,尽管佐宾拿已经利用他弱小的身体搬开了较小的部分,但较大的部分即便集合三人之力依然是纹丝不动。
“别管我了,快逃吧......”
佐宾拿的母亲以温柔慈祥的表情看着三人轻声说。
她的脸色无比苍白,眼睛的眨动十分缓慢无力,下半身已经没有了知觉,似乎连最后一丝气息都随时要失去。
“不行!不能没有妈妈!我不听!”
“我清楚自己什么状况,就算能把我从这里救出来,我也活不了的。”
佐宾拿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奋力尝试搬开瓦砾,但另外年长的两人知道,除非有奇迹降临,否则按照现状再怎么努力都是在做无用功。
既然劝不动自己的儿子,佐宾拿的母亲转而看向另外卢克斯和利维娅,以微弱的声音艰难地说:
“我知道,我可能很难百分百体会到战争给你们带来的痛楚,你们也很难原谅我们维克托斯联邦人......但是,希望你们...至少不要恨佐宾拿......”
她诚恳的眼神正如同是在作出恳求。
眼看佐宾拿母亲的气息正一点一点逐渐衰弱,生命正一点一点逐渐消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利维娅只能强忍泪水流下。
即便对方是个维克托斯联邦人。
“没考虑过你的处境就迁怒于你,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明明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利维娅握住佐宾拿母亲的手,那只渐渐变得冰冷的手,含泪向她道歉说。
“没关系...我明白,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开的结。更何况,你们是帝国军人。”
“为什么你会知道?”
卢克斯惊讶地问。
“听我先生讲起你们昨天下午的事,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不过,我还是想拜托你们一件事。虽然很无理,但...能帮我带佐宾拿到安全的地方吗?”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要离开妈妈!不要!”
听到母亲这样说,明白其中含义的佐宾拿哭喊得更加凄厉。
面对一位母亲人生中最后最真切的请求,无论是卢克斯,还是利维娅,都无法作出拒绝。
尽管外面隆隆的炮击声不曾停下,但这微弱的请求声还是久久回荡于他们心中。
“明白了,我们会尽全力带他离开。”
卢克斯点点头,坚定地作出保证。
“记得听哥哥姐姐的话。”
这是佐宾拿的母亲对他最后的叮嘱。
当她笑着把佐宾拿的小手交托到利维娅的手上时,高大的卢克斯就蹲下来一手抱起佐宾拿并把他扛到肩上,向外面走去。
“放开我!”
佐宾拿因移走瓦砾而变得伤痕累累的小手紧握成拳头一下接一下捶打着卢克斯的后背,这对卢克斯的身体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只是小拳头的每一下捶打又像是一把铁锤在一下下将桩子敲进他的心脏,把他的心凿穿。
随着与母亲的距离一步一步被拉开,佐宾拿的哭声也越发悲怆凄厉。
而他的母亲则一边流泪一边仍保持笑容,直到与佐宾拿彻底分别。
——对不起,拜托了......
返回客厅的卢克斯和利维娅发现这时通往一楼的楼梯已经被塌下的瓦砾所封堵,只好选择从墙体被炸出一大个窟窿的地方往外逃。
卢克斯将一直叫唤着捶打他后背的佐宾拿交给利维娅,然后从二楼往外纵身一跃,经一楼店外一个看似不太扎实的帐篷下到地面。
看到卢克斯顺利抵达地面后,利维娅将仍未止住哭泣的佐宾拿抛下去给地面的卢克斯,在对方接稳佐宾拿后,她就以相同的方式下到地面。
街道上已经看不见昨天的热闹,取而代之的是四散而逃的哈什布尔居民和追杀他们的骑猎手。
楼房被骑猎手的攻击无情地摧残,整座绿洲小镇迅速烽烟四起,陷入一片混乱。
就算少数佣兵奋起反抗,也只是落得被大批骑猎手歼灭的命运。
缺少武装力量抵抗的哈什布尔,与其说是战场,更像是满足这支联邦军满溢而出破坏欲望的狩猎场,只要是会逃会动的东西都成为他们的攻击目标。
面对如此恶劣的状况,卢克斯和利维娅两人也顾不上去安慰依然伤心得痛哭流涕的佐宾拿,只能先一边躲避联邦军,一边往他们的越野车所停泊的停车场方向逃去,并尝试找个较安全的地方,向汉斯上校请求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