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拔出那把钥匙的……不过,我很高兴你们来拜访我的城堡。」
提灯里透出的蓝色火光在男人身旁的墙壁上投映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他一边在嘴里说着意义不明的话,一边用带血的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爬上颈项。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如此愚蠢的谎言了。这真让人兴奋……难得又有送上门来的傻姑娘了,而且还是两个。很好,我得想想该把你们放进哪个房间。」
男人依旧用着低沉的声音,脸上却浮现出亢奋的笑容。他的眼睛如同食肉动物一般在黑暗的走廊上闪着冷光。
「既然是双胞胎,那么就一个剁碎,一个做成标本吧。」
男人说着骇人听闻的话,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他摇晃着高大的身躯朝我走来,恐惧感瞬间笼罩了全身,大脑不断发出「逃跑」的信号,但僵硬的身体像是脱离了脑神经的控制一般无法动弹,我就这样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怪物」越走越近。
就在这时,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突然砸中男人的面部,男人哀嚎一声,马上用双手捂住了左眼,他手里的提灯和匕首随之倏地掉落在地,在原本寂静的走廊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快!」
紧接着,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我的左手被人拉住,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跟着奔跑了起来。
姐姐抓着我的手向楼上跑去,走廊里传来的不知是哀嚎还是狂笑的骇人声音逐渐被抛至身后。
大脑一瞬之间恢复了运转,刚才还被恐惧感牢牢攥住的意识突然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跟着姐姐沿着楼梯向上跑,到达楼梯间后,姐姐马上抬头检查楼梯入口墙上的楼号。
四楼。
也就是说,「无尽的楼梯」只会向下延伸,不会影响到三楼之上的楼层。
「逃吧!你们尽管逃吧!我会找到你们的,谁也不可能逃出这座城堡!」
如同发怒野兽的嘶吼声从三楼传来,我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就被姐姐拉着跑进了四楼的走廊。
我们朝着走廊尽头跑去,那里似乎有白色的亮光透出来。到了之后才发现,那原来是连接到另一栋教学实验楼的云桥的入口。
我们穿过入口上了云桥,向着另一栋教学实验楼跑去。
但才跑了一半,我就感觉身体越发使不上力,我脚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察觉到情况的姐姐立马转身扶住我。
「慢……慢一点……」
我真后悔平时没有多加锻炼,到了关键时候身体竟然这么容易就罢工了。
「现在不是慢一点的时候!」
姐姐的声音又气又急,她二话不说拉起我的左手就要继续向前跑。
「……唔!」
就在同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感从右手传来,姐姐察觉到我的异样,马上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
我抬起右手来查看,这才发现自己在奔跑时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导致手掌侧面的切口被撑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看到伤口的严重程度,我不禁感到胃里一阵痉挛,别过眼睛不再去看。
一旁的姐姐见状也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那栋楼里肯定有教室的。」
姐姐故作镇静地说,但她害怕的情绪已经透过微微颤抖的声调暴露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心里想象着自己现在看上去的状态,大概是脸色苍白到连话也说不出来的狼狈模样。
于是我们稍微放慢了脚步,终于通过云桥,进入了教学实验楼的一间教室。
姐姐用阿狸前辈给的钥匙打开了门,接着反锁了教室的后门和前门。
我走进教室,想找张椅子坐下来,却发现这里的桌椅和一般的教室不同:桌子都不是单独一张的桌子,而是配备有水龙头和水槽的长桌,每张桌子下方都放着两个带有滑轮的圆凳。
我不想再费力气去抽出桌子下面的圆凳,而是就这样坐到了地上,把身体靠在墙壁和一面柜子形成的直角中。我感到脸颊发烫,耳朵里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右手的伤口不断拉扯着我的疼痛神经。
「你还好吗?」
锁好门之后,姐姐马上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来确认情况。
「嗯……」
肯定的回答被疼痛感扭曲成了细小的呻吟声,我用左手稍稍抬起右手,结果鲜血顺着手腕慢慢流了下来。
「得马上止血才行……」
姐姐的声音里透着慌张,但听得出她正极力抑制着自己的不安,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颤抖。她立马又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找到绷带或纱布一类的东西,姐姐快速地打量着这间教室。
接着她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体靠着的这面大柜子上。
「啊……这里面有纱布!」
「纱布?」
听到姐姐这么说,我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想到教室里会有这种东西,但当我看到玻璃柜门里的许多瓶瓶罐罐之后,就明白了这是为什么。那些都是化学药品,很明显,这是间化学教室,有些化学实验需要纱布过滤液体,因此我旁边的储物柜里才会有纱布。
「唔,这个柜子锁住了!」
姐姐抓着柜子的把手反复推拉,柜门却纹丝不动。阿狸前辈给我们的钥匙只能打开教室的门,但姐姐还是拿出那把钥匙想试着插入柜门,却发现钥匙连柜门上的锁孔都插不进去。
「可恶……!」
姐姐看到的那卷白色纱布就隔着一层玻璃柜门,近在咫尺,但因为打不开柜门,姐姐急得直想踹柜子。
「别硬来!」
我马上把她拉过来,害怕她造成太大动静引起追击者的注意。
「可是……」
姐姐一脸焦急,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她跟门锁和钥匙过不去了,偏偏这次还是在最紧急的时候。虽然能够理解她焦躁的心情,我还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那个怪人可能会听到这间教室里的声音而发现我们。
「我有纸巾。」
我将左手伸到背后,从背包侧面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包面巾纸,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没有展开的纸巾,就这样按在了伤口上。因为身体过于疲惫,我索性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姐姐见状也暂时安分了下来,坐到了我的旁边。
「现在怎么办……」
像是在自言自语,姐姐用小到快要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们联系阿狸前辈吧。」
虽然阿狸前辈交给我们的任务的危险程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之前所说的一切话的可信度,但这时候能够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的人,也只有他了。
「我的手机,刚才被我扔出去了。」
姐姐用后悔的语气说道,我这才知道刚才那个黑糊糊的东西原来是她的手机。
「我的在书包最里层。」
我转身把背包对向姐姐,让她从里面拿出我的手机,拨通阿狸前辈的号码。
姐姐按下呼叫键后过了没几秒,她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
「拨不出去。」
姐姐一脸不解地看着手机屏幕,那里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怎么会?」
拨不出去,也就是说并不是阿狸前辈没有接,而是我的手机没有信号。
我看了眼手机屏幕左上角显示的小字:无信号。
「怎么可能?这所学校难道有信号屏蔽器?」
在我们的高中,每逢考试老师就会在教室里打开信号屏蔽器,但那也只限于考试的时候。就算绿川高中比我们学校的校规更严格,也不见得在放学之后的深夜都还开着那种东西吧?
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右手伤口上的纸巾已经被血水浸湿,我马上又换了一张纸巾,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失血过量,我感到异常的疲乏。
「……城堡。」
姐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出了这个词。
城堡——刚才那个怪人跟我们说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中,确实有提到「欢迎你们来拜访我的城堡」。
但「城堡」是什么?为什么他把绿川高中称为自己的城堡?
「因为我们在他的城堡里面,所以他才能改变楼梯的结构……?」
姐姐说着看向了我,似乎是在寻求我的意见。
改变楼梯的结构,换句话说就是改变教学楼的空间结构,让楼梯无限延长。这种只有科幻电影中才会发生的事,那个男人只凭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基于这一点,我一开始以为那个男人是跟我们一样的捕手,但现在这个猜测正逐渐被推翻。
如果是捕手的话,就算拥有像阿狸前辈那样的超常能力,也不可能连说话方式都超出常识吧?而且还说要把我们剁碎什么的……这种惊悚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杀人魔台词,就算用来恐吓对手也未必太过老套了。
还有他的那些种种怪异行径,突然抽出匕首来攻击我也就算了,连匕首上的血也要舔干净,再怎么想都太不合常理、太过诡异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觉了三个看似有关联的东西:城堡,钥匙,男人,剁碎。
一个令人感到害怕的大胆猜想逐渐在脑中成型。
阿狸前辈说这个世界上散落着童话道具,经过我们的验证,它确实存在,而且确实很危险。但危险的是童话道具本身吗?比起让人消失的神奇效果来说,更加危险的应该是那个突然出现,向我们索要钥匙的奇怪男人。
如果他不是捕手,那么他会是谁?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不止存在着童话道具……」
我轻声说出自己的推理,姐姐听到后身体一震,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
「如果童话人物也跟道具一并存在的话——」
说到这里,我感到脊背一阵寒冷。
「蓝胡子。」
姐姐简短地说出这几个字后,立马又用手捂住了嘴,好像生怕说出的东西会成为现实。但这种做法已经无济于事,因为恐怖的现实已经摆在我们眼前——
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嗜血男,就是童话中的蓝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