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楼道间里,手电筒的白色光柱在楼梯上投下一阶一阶的阴影。
我左手拿着手机,闪光灯所发出的微弱光芒只能照到脚前四五级台阶的范围,前面则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额头上渗出汗珠,一种既视感浮上眼前。
小学的时候,我也有过和姐姐一起跑到漆黑的楼梯间冒险的经历。
那是个暑假的夜晚,父母因为结婚纪念日的关系而出去约会了。我和姐姐百无聊赖地呆在家里,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姐姐提议说要去公园后面的废弃医院探险。于是我们两人带上两支手电和两瓶矿泉水就去「冒险」了。
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废弃的大楼里会冒出什么鬼怪或坏人。不过,比起妖魔鬼怪来说,父母的责备才是我们最为惧怕的东西。后来,我们的「深夜秘密探险」一事果然被母亲发现,结果姐姐被骂得很惨。
这时,右手手臂上传来热乎乎的触感,而且温度越来越高,我暂时将陈旧的回忆抛之脑后,意识回到了现实当中。
「话说,你这样我很热啊……」
「没办法,谁让电筒在你手里。」
这样说着,姐姐还是像只树袋熊一样两只手抱住我的手臂,身体的一侧几乎完全贴在了我的右半边身子上。
「就算不靠这么近你也是能看到前面的楼梯的吧?」
我和姐姐并排站着,她和我的视线范围应该是一样的才对。
「……」
姐姐从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没有回答我的话。
据说人的性格会根据年龄的增长而发生戏剧性的改变,姐姐大概就是这种说法的一个实例。为了证实她的性格确实发生了某些戏剧性的改变,我用压低的音量对她说:
「你听说过吗?午夜十二点之后走在学校的楼梯间,会遇到不可思议的事。例如手牵手一起走着的两个人不会察觉到他们其实并不是拉着对方的手,而是拉着第三个不存在的人的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实证明,姐姐的性格确实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听到我即兴编出的鬼故事,她发出了猫咪被踩到尾巴一般的凄厉惨叫,几乎是从我身边弹了开去。
不过,她很快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以及自己受到了捉弄的事实。
「小夜!!!」
随着火山喷发一般的怒吼声,我还没来得及躲闪,头顶就被陨石一样落下的铁拳砸中。
「唔咕!」
我体会到了蓝胡子「临死前」所体会到的痛楚,但所幸我的头盖骨已经受到多年的历练,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会让我昏厥过去。
「你们两个,能不能认真点?」
楼梯上方传来阿狸前辈的责难声,我和姐姐一起抬头往上看去,阿狸前辈的双手交叉着横在胸前,虽然因为手电筒光线的缘故,他的表情被隐藏在了黑暗的阴影当中,但从他说话的声调来来看,他现在说不定又是在对我们皱眉头。
「抱歉……」「……对不起。」
看到阿狸前辈严肃起来的样子,不仅是我,就连姐姐也条件反射般地说出了道歉的话。
「不、不对——这还不都是你的错!」
但下一秒,我马上成为了姐姐推卸责任的对象,右肩被重重锤了一拳——好吧,其实比起刚才那一击来说,姐姐的力气收敛了不少。
看来比起鬼怪,姐姐更讨厌被人发现自己的胆小本质。
我将这个新发现默默记在心中,心想下次再用其他方法来帮姐姐试胆。
「这就是天台的门了。」
「咚咚」,阿狸前辈的手在背后的铁门上敲了两下,铁门发出低沉的回应,沉重的金属声回荡在这空旷的楼梯间。我和姐姐登上最后几阶楼梯,来到了紧闭着的天台铁门面前。被漆成深红色的铁门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露出了斑斑锈迹。
这里是教学楼的天台入口。
刚才,我因为突然想起今天上午跟门卫大爷的闲聊内容,于是决定来天台这里试试运气。根据门卫大爷所说的,他在两天前的晚上来教学楼的天台例行检查,结果发现这里的门锁坏了。然而第二天早上,前来检修的工人却轻而易举就打开了门。
「……门卫大爷那天晚上检查的时候,也许是学校被变成城堡的时候,天台可能被蓝胡子改变了空间构造,因此门卫大爷那时候会发现『锁坏了』。但是第二天,学校从城堡复原,所以来检修的工人会轻而易举就打开了门。」
听到我这样的说明,姐姐和阿狸前辈才决定要一起过来看看。
「不过……」
在门前停下脚步,我感到有些犹豫。一方面是对我自己之前所做的推断产生了一丝质疑,一方面是对即将展现在自己面前的血腥场景有所恐惧。
「不过?」
已经将钥匙拿在手里的阿狸前辈,看到我迟疑的样子,便停下了动作。
「很难想象蓝胡子会把尸体放在天台上。如果失踪女生的尸体真的都在这里的话,门卫大爷那天晚上应该会闻到浓烈的臭味之类的吧?而且,最重要的是……」
「从蓝胡子原本的故事来看,天台应该是他想要避免的地方才对。他不是在高塔上被他妻子的两个哥哥杀死了吗?」
姐姐读出了我想要说的话,接着把我的推测说了下去。
「你们的推理没错,不过并不是每个童话人物都能记得有关自己的所有记忆。况且,既然你们已经说了蓝胡子有改变空间结构的能力,说不定天台已经被改造成了完全封闭的场所。」
「完全封闭的场所」吗……如果连气味都可以封闭的话,难道是改成了冷冻库那样的地方?
正当我想象着天台会被蓝胡子改造成什么样时,阿狸前辈接着又说:
「话虽这么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打开天台的门?」
「嗯?用蓝胡子的钥匙就好了吧?」
理所当然地这么回答之后,低头一看,却发现阿狸前辈拿着跟锁孔大小不成比例的钥匙抵在锁孔上,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捅进锁孔。因为蓝胡子的钥匙是神奇的道具,所以我认为它能够魔法般地打开这座城堡的任何一扇门。但我马上便发现自己的推测太过天真。别说能不能转动,这把规格和门锁完全不符的钥匙连捅也捅不进去。
「呃,不如让我来试试……」
说不定这把钥匙会认定主人,之前姐姐费好大力气都拔不出来的这把钥匙,我轻而易举就拔出来,也许这次我也能行。
「试试是可以。」
阿狸前辈把钥匙递给我,不过马上又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告诫我,「不过道具也有可能是会损坏的,要是你把它扭断了的话是要支付赔偿金的哦。」
「诶……」
听阿狸前辈这么一说,我不禁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姐姐也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既然这样,还是让我来吧,小夜你总是笨手笨脚的……」
姐姐说着就伸手来夺我手中的钥匙,但我立马把手缩到了背后。
「我觉得你的怪力才有可能把钥匙拧断吧。」
「那才不是怪力!」
这么说着,姐姐想要把手绕到我背后,不过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进入到天台的方法。
「等一下,入口不是这里!」
听到我大声喊出这句话,姐姐愣住似的停下了动作。
「就是因为你说失踪的少女有可能在天台我们才跟着你来这里的啊……」
「是天台没错,但不是从这里进入。」
听到这里,姐姐正想反驳,但我马上便接着说了下去。
「入口应该是抽屉才对。」
「抽屉?」
「对,那个戴眼镜的女生不是因为转动了插在抽屉锁上的这把钥匙才消失的吗?她有可能是在那时被钥匙释放的效果传送到了天台。但钥匙的效果并不只有这一点而已。当时在场的我们,不是都感觉到了头晕吗?我猜,那是因为学校在那一瞬间被钥匙变成了『城堡』。」
「照你这样说,我们也得从抽屉那里『消失』一次才能进到天台喽?」
面对姐姐的质疑,虽然心里没有百分之百的确信,我还是点了点头。
「小夜的方法确实值得一试。」
虽然刚才一言不发,但阿狸前辈其实是在认真聆听我和姐姐的对话。看样子,他似乎也同意「抽屉才是入口」这个论断。
「那就只有再回教师办公室一趟了。」
对于阿狸前辈的提议,我点了点头,心里因为自己的错误推断而让阿狸前辈和姐姐都白跑了一趟而觉得有些愧疚。
「不过,我们还不知道天台里面的情况,所以为了以防万一……」
阿狸前辈说着,目光转向了站在我身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