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真的没问题吗?」
向姐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正跨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两手环抱着她的腰部,一边忍受着臀部传来的颠簸,一边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
「当、当然不会有问题……我不是说了吗?我每天都骑这个去学校啊。」
姐姐话音刚落,一辆汽车呼啸着从我们身边驶过,自行车的重心突然向左倾斜,行进路线也随之发生偏移。正当我以为自己的身体会随着自行车一起向着左边倒下去的时候,车头猛地被转回右边,接着又是左边、然后是右边……短暂的蛇行之后,自行车才勉强回到了平衡状态。
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但我却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不敢叫出声来。如果这时候大呼小叫,说不定会把姐姐吓得惊慌失措,那样的话等待着我们两个人的就是双双跌下自行车的命运了……
「好险好险……我以为它会撞上来……」
所以说,只有新手才会害怕旁边经过的汽车碰到自己……实际情况是,汽车经过自行车的时候都会留足空间,大多数情况下根本就不会影响自行车的行进路线。
「听我说,你只要保证自己行驶在这条白线以内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不需要每次都避让汽车。」
「唔,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嘛……」
对于我的建议,姐姐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听上去像是狡辩,不过想必她也已经意识到每次避让汽车会吃到的苦头,所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蛇行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害怕坐自行车啊。」
「嗯?」
怎么回事,刚才还慌慌张张得车技失控的家伙竟然数落起我来了?在我还没摸清姐姐说出这句话的意图之前,姐姐的声音已经从前座传来:
「每次我只是稍微转个弯你就会紧紧抓住我的衣服,还拼命往我背上靠,说实话我有时候都被你抱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又不敢让你松手,害怕你会掉下去……」
「……?!?!?!」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什么叫「稍微」转个弯?!我会那么紧张是因为严重怀疑你的车技,不是因为我害怕坐自行车,你好歹要有点自觉啊!再说,我哪有抱那么紧?我只是抓住你的衣服身体稍微向前倾而已,这是必要的安全姿势,根本不是「拼命往你背上靠」这种程度的架势吧?!
胸口涌上一大堆反驳的话语,但被姐姐刚才那番蠢话给激怒的大脑现在处于过热状态,结果是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就已经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悠闲的路况播报。
「啊,要开始下坡滑行咯~~~」
「别——」
我话还没说出口,重心就已经被自行车带着向前倾倒,结果我不得不「紧紧抱住」姐姐的上半身,身体「拼命靠在」她的后背上,任凭喧嚣的风声灌入耳中。
——啊啊啊啊要飞起来了要飞起来了会坠毁的啊啊啊啊!你想成为二十一世纪的莱特兄弟*吗!那样的话好歹先给这架自行车装上机翼啊!!
混合着惊恐、恼怒、慌张的心情像是被气筒充起来的气球一般迅速膨胀,眼看就要爆炸成眼泪从我眼里飙出,但所幸我小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次这样的「滑行体验」,现在已经变得没那么容易被吓哭了。
不、不对……即使是小时候我也没有逊到会在姐姐面前哭出来哦!应该没有吧?总之我找不到那样的记忆。
当小时候的回忆在我恍恍惚惚的脑袋里飘过的时候,自行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路边。
「嘿咻……这里就是蓝海步行街啦。」
这样说着,姐姐将自行车锁在路旁的围栏上。我从后座跳下来,在地面站稳。放眼望去,锁在马路边上的自行车整齐地排成一排,少说也有二十几辆。
太阳还没下山,此时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年轻人。因为是建设在大学城附近的步行街,大多数来这里的人看上去都是跟我们一样年纪的大学生。
今天是周末,现在又已经接近晚饭的时间,平日里显得冷清的这条街道,这时候看起来人潮涌动。虽然还没到亮起路灯的时间,但许多路边的店铺都已经点亮霓虹灯来装饰店面。
虽然和其他大学附近的步行街一样,这里也有着数不胜数的咖啡书店,音乐酒吧,卡拉OK,自助烧烤店,奶茶店,小吃铺……但这里真不愧是临水市最受年轻人欢迎的商业街,不论是店铺的质量还是规模都比我所在的大学繁华得多。
我和姐姐随着人流深入商业街。街道两旁传出的店铺音乐声影响了我的注意力。
我摇了摇脑袋,将目光从那些踩着滑板从自行车道上溜过的学生身上收回。
很遗憾,我和姐姐并不是来这里过周末的。
就在十几分钟前,我和姐姐收到了来自阿狸前辈的紧急通知——
杰佩托出现在了蓝海步行街的小吃巷。
如此精确的位置信息并不是来自于情报部的实地调查组,而是来自情报部的远程监控组。
几天前,情报部申请了临水市几个商业街区的摄像头调用权限。直到今天上午,情报部才获取这个片区——蓝海步行街的实时监控影像。
而就在几小时后的傍晚,阿狸前辈从一段实时影像中发现了形似杰佩托的老人:戴着大草帽,身穿褪色发白的海军蓝衬衫,微微有些驼背的老头出现在中心街背面的小吃巷里。
「看上去只是在小吃巷里闲逛,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拿出木偶来给人占卜。」
——根据阿狸前辈给出的情报,摄像头捕捉到杰佩托的时候,他正站在小吃巷入口的包子铺前发呆,一副正在考虑晚餐要吃什么的样子。
本以为杰佩托会在小吃巷的入口摆摊开始给人占卜,然而,他只是在包子铺前稍作停留,便随着人流进入了小吃巷内部。
时间是周六。接到阿狸前辈的电话时,我和姐姐正在她的厨房里商量晚餐要做什么吃。本来准备出门去买菜的我们两人,在接到有关杰佩托的紧急通知后,只能暂时放下自己的计划,匆匆忙忙从宿舍出发,来到了大学城附近的商圈——蓝海步行街。
「从宿舍到这里只用了十分钟,果然骑自行车过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耳旁传来姐姐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语,我忍不住回敬她一句:
「回去的时候就得花两倍的时间了吧?」
「为什么?」
竟然还一脸天真地反问为什么……
「下坡的时候有多轻松,上坡的时候就有多辛苦。」
我一本正经地道出事实,姐姐却只是轻松地回了一句「是哦」,接着伸出手掌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
「那么,到时候就辛苦你啦!」
「啥?」
难道姐姐想说回去的路都由我来骑吗?!
我正要反驳她的时候,姐姐忽然停住脚步,抬起右手指向斜上方。
「这里就是阿狸前辈所说的小吃巷吧?」
我抬起头,小吃巷五颜六色的招牌映入眼帘。随着姐姐右手所指的方向看上去,闪烁的霓虹灯缆线沿着弧形的拱顶边缘勾勒出「心斋桥」几个东瀛字体。
这里是蓝海步行街最受欢迎的美食一条街:心斋桥。虽然平时对小吃巷这种地方没什么兴趣,不过大概是因为今天是饿着肚子出来,在这种时候被小吃巷里飘出的炸物香味一刺激,舌尖便不自觉地分泌出了唾液……
「呜咕~」
啊,连肚子也……
不对,这应该不是从我的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转头看向姐姐,她正一脸尴尬地用手遮住小腹。
还没等我问出「你也饿了?」,她脸上尴尬的神色就已经被充满斗志的眼神所取代。
「那么,从现在开始分头行动,速战速决吧——」
「等等,阿狸前辈不是要我们一起行动吗?」
我在姐姐准备迈出脚步之前抓住她的手臂。
「那个人太谨慎了……说到搜索当然是要分头行动啦,不然我们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虽然这么说……以我们现在的续航力,确实分头行动会比较快,不过……」
原本是想要阻止姐姐的,但一想到分头行动可能会让任务完成得更顺利,姐姐的这个提案竟然变得有吸引力起来。
不过,我们今天接到的任务只是跟踪杰佩托,确认他的「住所」,而不是在发现他的当下立马捕捉他。
凭着姐姐的性格,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在脑中酝酿「如何在发现杰佩托的第一时间拿下他」的计划了。
正当我想着要用什么说辞来阻止她的行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啊,是阿狸前辈。」
我跟姐姐示意一下,便接通了电话。
「你们已经到达心斋桥的入口了吧?」
从听筒中传来阿狸前辈冷静的声音。
「是的,已经到了。」
「好。杰佩托应该还没离开那里——心斋桥只有入口安装了摄像头,如果他离开那里,被其他街道的摄像头拍到的话,我会再次联络你们的。你和小夕先进去搜索吧。」
「好的,明白了。」
我正准备挂断电话时,「等一下」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还有什么事吗?」
阿狸前辈清了清嗓子,回答我时的口吻变得比平时更加严肃:
「发现杰佩托的行踪后马上联络我们,不要单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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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莱特兄弟(Wright Brothers),是美国著名的发明家,哥哥是威尔伯·莱特(Wilbur Wright),弟弟是奥维尔·莱特(Orville Wright)。莱特兄弟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架飞机“飞行者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