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比点起了一支烟,好让自己能够打起精神。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地上一个人站岗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墨绿色的军装被岁月侵蚀已经有些泛白,肥胖的肚腩仿佛随时会把紧绷的上衣撑破一般。一阵风吹来,古拉比赶忙捂住了他那稀疏的头发,生怕再被这阵无情地微风带走几根。
口袋中的烟盒因为那突然的动作滑落出来,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被风沙卷起,古拉比驱动着那臃肿的身体扑了上去,口中点燃的香烟戳到了手背,可古拉比却毫不在意,而是将那照片牢牢地攥在手中。
照片上几个年轻的士兵满是爽朗的笑容,相互之间勾肩搭背显得非常亲昵。虽然古拉比常常跟身边的人说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可他们总是会捧腹大笑并说着“喂喂喂,不要再讲这种无聊的冷笑话了,你最好还是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吧”然后转身离开,留下古拉比一个人在那里咒骂。
古拉比将照片放进上衣的内袋,拉高了拉链。照片贴在他的胸膛,似乎有一股暖流经过。佐亚、张轩洛、古兹利耶夫……这是他们曾经活过的最后证明,他必须将它好好的守护下去。
古拉比的身后,一道冰冷的闸门将世界一分为二,想要从外部进入闸门里的世界就必须得到古拉比的认可,他正是这里的看门人。
“你确定我们要那么做吗?”修收回了一直在窥视着闸门的视线,转头对着基诺小声问道。
此时此刻,基诺以及希娜和修三人躲在一块巨石的背后,为基诺的计划做着准备。
基诺点了点头:“当然,我们必须要在这里弄到足够的燃料才行。如果没有车子代步的话,靠人的脚程和负重想到达雅库茨克根本是不可能的。”
“可我和丽兹并不打算去那里。”
“喂,我可是好心分给你们水和食物的大恩人好吧,如果不是我大发慈悲的话,现在你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好了,基诺你也少说几句。”眼见着基诺和修之间的对话火药味渐浓,希娜只好出来打圆场,“现在当务之急是混进那个闸门。话说只留下丽兹看守车子真的没问题么?”
希娜的眼神中满是担忧,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她确实非常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丽兹和那些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小孩子是不一样的。”提到丽兹,修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可基诺却在修的话语中听到一丝淡淡的悲哀。
“好吧,那么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开始我们的计划吧!”基诺看向修,“首先,由修扮成人体猎人,把作为‘猎物’的我还有希娜送进地下交易市场,之后我和希娜会想办法偷到燃料,然后再从那里脱身,修你负责接应我们。事成之后,我会分给你们一定的水和食物,至于以后你们去哪里是你们的自由。”
“难道你不怕我假戏真做,用你们两个换了物资之后和丽兹远走高飞吗?”
“要是你能够坦然面对那个纯真少女的话,我并不介意。”基诺没有理睬修的质问,而是从身后的背包中翻出一条绳索递到修的身前。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偷到燃料呢?”希娜问道。
“这种事只要随机应变就好了。”
“可这个计划也实在是太‘大胆’了吧,偷燃料还有脱身的手段都没有任何规划,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希娜的话语中透露着不安。
“那当然!希娜你没听说过吗?一千三百年前一位姓周的东方文学家说过的名言‘越是周密的计划越是漏洞百出’。我这就叫做以不变应万变。”基诺拍了拍胸膛,一脸的得意。
“真的有……那样的名言么?”
怀着心中的不安与疑惑,希娜伸出了双手。
“喂,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远处的三人不断地向闸门靠近,让古拉比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枪,今天可是重要的拍卖日,要是放任奇怪的人来捣乱的话,那自己非丢掉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不可。
眼见三人没有止步的意思,古拉比对着三人大声喝道:“站住!”
“嘡!”
古拉比扣动了扳机,对着三人身前的土地开了一枪。
走在队伍最前的修丝毫没有被古拉比的威吓惊到,亮出手中的绳子,冷冷的回了一句:“几年没来,现在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原来是客人吗?不知道阁下大名是?”古拉比定睛一看,原来后面的两人双手被绳子紧紧地束缚住,这才松了口气。
“修。”
“修?哦,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人体猎人,射手座——修?”古拉比的话语中带着挖苦,“听说阁下不是几年前良心发现洗手不干了吗?怎么,现在决定重操旧业?”
没有回应,但修的背影微微颤抖,握着绳子的右手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看起来看守的话语戳中了修的逆鳞,基诺赶忙小声说道:“不要被这种小喽啰挑衅,修。”
然而就在此时,一辆高速行驶的粉色悬浮房车在这闸门前停了下来。
古拉比连忙将嘴中的香烟丢在地上,用脚尖狠狠地撵了几下,在车子的主人下车之前便迎了上去。这台车子的主人是这里的常客,他当然认得这台车子。
“呦,这不是唐德大人吗?想不到您会亲自大驾光临这个月的‘拍卖会’。”
虽然十分吃力,可古拉比还是努力躬下他那臃肿的身躯。
一条鲜艳的红毯自车前缓缓铺开,一直延伸到那冰冷的闸门近前。
只见车门打开,一个堪称肉球的男子从车上艰难地挪了下来,白色的燕尾服一尘不染,紧紧地裹在那肥胖的身躯上。
“现在的几个奴隶我已经玩腻了,今天我要买几个新的奴隶回去。”
虽然回答了看守的问候,可那男子却没有看古拉比一眼,自顾自的向闸门走去。在他身后,几名衣衫褴褛的少女亦步亦趋,紧紧地跟着那男人的步伐。残破的衣衫难以掩盖伤痕累累的身体,一道道鲜明的痕迹诉说着她们曾经遭受过的非人虐待。
走在她们身后的是数名面无表情的护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身前的少女,似乎只要为首的男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毫不犹豫的开枪夺走那些无辜的生命。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脚下的红毯向闸门走去,就在他们经过基诺一行的时候,名为唐德的男子停住了他的脚步,身后的一名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停步搞得措手不及,一个趔趄撞在那肉球一般地身躯上,摔倒在地。
“对……对不起。唐德大人,请原谅我。”那个少女赶忙跪倒在地,向着身前的男子连连道歉。
“哼!”唐德重重的哼了一声,身后的打手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少女的心脏。
“唐德大人,今天是重要的拍卖日,还请您不要在门前杀人。”一旁的古拉比赶忙上来圆场,对于这位客人的坏脾气他可是素有耳闻。
“罢了罢了,反正一会都要把她们卖掉,姑且就饶过她好了。”
那肥胖的男人摆了摆手,得到示意的打手停下手中的动作,退到一侧。
唐德对着修身后的希娜上下打量,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那赤裸裸的目光让希娜有些不舒服,不由得往基诺身后缩了缩。
“看起来我今天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果然是上等货色。”唐德舔了舔嘴唇,那油腻的样子让人感到一阵恶心。
“这位是人体猎人,号称射手座的修大人,那位姑娘正是他的猎物。”古拉比见状过来介绍。
“不错不错。”唐德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久疏运动的他出了不少的汗,“考不考虑直接把她让给我呢?”
“唐德大人,今天可是拍卖日,这个时候进行私下交易可是违规的啊。”古拉比连忙提醒,要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这种事,那责罚肯定是少不了的。
“没兴趣。”冰冷的话语一如既往,修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带着基诺和希娜转身走进了闸门的深处。
“我叫做金泰洋,是这个市场的BOSS。”
眼前的黑发青年看起来非常年轻,与看守相比截然不同,高挑的身材消瘦而又挺拔,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反倒有些像是少女一般。做过自我介绍,金泰洋开始登记修的信息。
“名字?”
“修。”
“目标货物?”
“化石燃料。”程序般的对话是这个地下交易市场的必备工作,对于曾经做过人体猎人的修而言这一切都再熟悉不过。
“哦?还真是稀奇啊,没想到还有人会需要这种东西。”
“提供不了吗?”
“当然不会。”黑市的管理员露出一抹骄傲的微笑,“那么接下来请把您的‘货物’交给我们保管。”
修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绳子:“我要的东西呢?”
看到修警惕的样子,金泰洋不由得笑了笑:“看起来您是第一次参加‘拍卖日’吧!虽然我们确实在大量的收购人体,但也会时不时的把一些人体拿出来拍卖,从一些顾客手中换取物资,不瞒您说,这其中的利润相当的可观。不过既然您今天带着如此优质的‘货物’前来。那我可以破例只收您一成的中介费用。”
“我要退出这次交易!”修的回答强硬而又干脆,事态的发展远超预期,直觉告诉修拒绝才是理智的选择。
然而,在修转身的瞬间,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壳。
“退出?”金泰洋对着修露出了职业的笑容,可那笑容背后的冷酷却让人不寒而栗,“已经有顾客指名要得到你带来的那个女孩,我怎么可能会让你退出呢?”
急转直下的变化让修有些措手不及,难道真的要把基诺和希娜交给黑市吗?可是如果他们真的被拍卖又无法脱身的话,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丽兹?
察觉到修复杂心思的基诺重重地咳了一声,将修的思绪拉回现实。基诺微微点头,示意修接受金泰洋的要求。
没错,他们现在别无选择。车子的燃料已经彻底用光而且甚至都没能开到这个黑市的附近。如果不在这里弄到燃料或者新车子的话他们的旅程就要到此为止了。虽然有些冒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就是放手一搏的时刻!没有退路可走。
一旁的希娜脸色凝重,她的思绪有些混乱,这超出计划之外的状况让她十分不安。虽说曾经和基诺一同战胜过圣福音教堂的恐怖魔婴,但眼下的状况要比那时危机许多,人类远比霍尔蒙克斯更难对付。自己已然成了别人眼中的货物,应该反抗吗?还是要相信基诺的计划?眼下的处境也在基诺的计划之中吗?自己真的要把一切都交给基诺吗?如果现在不抵抗的话,自己和基诺真的能够虎口脱险吗?
一股暖流通过肌肤的接触传递过来,基诺被绳索束缚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希娜的手上。
基诺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希娜。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必须站出来成为可以被依靠的支柱。
“哎呀呀,看起来感情还真是好啊。”金泰洋使了个眼色,旁边的手下心领神会,一把将基诺拉开,连系着二人的绳子也被无情地切断。
金泰洋捏起希娜的下巴:“真是漂亮的脸蛋。”
“混账,你要干什么?放开她!”轻薄的举动让基诺有些愤怒,忍不住一声怒吼。
可回应基诺的却是一记沉重的铁拳,直击基诺胃部,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袭来。支撑不住的基诺跪倒在地。
“基诺!”
“希望你能够明白你的身份!”金泰洋揉了揉手腕,“看来修阁下对‘猎物’的态度还是太过温柔了。”
“可恶。”基诺牙关紧咬,眼下三人都处在对方的控制之下,只能先忍耐下来,等待机会的出现。
一条红色的丝带被绑在希娜的小臂上,而基诺对应的则是一条蓝色丝带。
“这是什么?”修开口问道。
“货物的等级。红色代表的是最热门的S级,蓝色则是B。”金泰洋踢了基诺一脚,“像这种十几岁的少年,除非能遇到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不然想要出手可是不容易啊。不过那边那个标致的少女就不一样了,从你们刚刚进门到现在已经有三位客人对她感兴趣了。”
“BOSS,差不多到时间了,几位客人都在催。”一位看守走到金泰洋的近前低声耳语。
“把他们带到后台。”
一声清脆的响指让整个躁动的黑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到金泰洋的身上,只见他迈着舞蹈般优雅的步伐,一个华丽的转身来到会场的中央。四周喝彩声鼓掌声接连不断。
金泰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开始了这场罪恶的拍卖会。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诸位莅临今天的拍卖会。正如各位所知,今天将有一名堪称完美的少女在此拍卖。最完美的演出——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