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可以看到,老式的木门是虚掩着的,留下了一条小缝,如果这里平常没有人来的话,那么在正常的情况下,这扇木门应该封闭才对,这扇半掩盖的门说明不久前有人进去过。

而最大的可能性自然是日咲雪雫一直在寻找的见岐暮,日咲雪雫立刻放开了程洙,朝着社团活动室跑了过去,但是当她带着期待的神情将门口拉开后,却并没有进去,她的表情变成无法隐藏的遗憾,呆呆地站在原地。

程洙带着手电筒慢慢靠近,他的体力本来就不太好,不擅长于奔跑,何况刚刚的路途相当于至少带着半个日咲雪雫在身上。他大概能够猜到日咲雪雫待在原地的原因,到达后他证实了这一点。

房门半开的社团活动室里面并没有任何人,甚至没有过任何人住在这里过的痕迹,这里零散的堆积着杂物,一些纸箱子或者是不用的桌椅。

见岐暮自从被确认了是妖怪的存在后,日咲雪雫说见岐暮一直躲着镇上的人,只能够在镇子上的人不知道的地方存在,如果她要在这里生活,至少肯定会留下一些生活用品,或是是一些住宿的痕迹,被子、枕头、或者是衣物。

程洙他随手拿起了纸箱子里面的一个木制手鼓,大概是其他社团放置的物品,这里并没有任何生活上的用品,至于为什么门掩盖着,程洙也发现了原因。

社团活动室里面多了几个柜子,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有着重物搬动的痕迹,还可以看到人的脚印,看来是有人将东西放回了社团活动室,又因为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粗心忘记锁掉房门,而不是因为见岐暮回到了这里。

看着日咲雪雫有些失落的眼神,程洙稍微喘了口气恢复了一下体力,“也不用这么失望,毕竟你看到她往这边过来了,说不定还留在学校内,而且虽然社团活动室有其他人来过,但并非完全能够排除见岐暮来过的可能,你看地面上还留着围棋的棋局呢。”

程洙指着地面上铺着的简陋的木质棋盘,并非是什么名贵的木料做成,应该是一些合成的边角料,应该在学校附近的用品店就能够买到。

黑白色的棋子是用塑料做成,上面的对局正进行到一半,不过程洙明白自己似乎连撒谎都不会,因为灰尘同样在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看起来估计很久都没有人使用过它了。日咲雪雫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摇摇头,走过去看着棋局,“不用安慰我,这个棋局一直留在这里,这是我们下的最后一盘,本来她说明天告诉我为什么会输,但是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镇子上的人便说她变成了妖怪,必须要清除掉,然后她就从镇子里面消失了。”

程洙这才注意到,地面上的棋盘和刚刚自己与日咲雪雫下的一模一样,因为自己也是随口一说,本来就没有打算说一个逻辑严谨的谎言,仅仅是为了安慰日咲雪雫,连这种细节都没有注意到,不过他原本就不擅长安慰别人。

但是日咲雪雫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难过,她半蹲下来,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你说得没错,其实镇子上的人对我如何真的并不重要,每次在这里下棋的时候,外面的事情都会忘记,只会在意和棋局有关的事情。”

“你们一直在这里下棋吗?”程洙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反正暂时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不知道该从哪里寻找见岐暮,深夜的学校寂静阴沉,想要藏匿一个人实在有太多地方。

不如先休息一会,让体力回复一下,程洙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几乎堆满了桌椅,柜子。或者是一下坐垫,真正能够使用的地方也就中间这一块空白的地面,也刚好只能容下两个人在这里盘腿坐下,两人之间也仅仅只能摆下一张棋盘。

“我们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的,当时大家知道了我能够听到妖怪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就疏远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商量,去问老师他们也只会告诉我‘是我的错觉吧’‘大家可能只是一时太忙’‘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好了’,最终我只好做一些恶作剧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比如把体育课要用的球藏起来,将原本擦干净的黑板重新涂抹,或者在课堂上做鬼脸。”日咲雪雫笑了笑,回忆着以前的事情。

“然后你就被大家赶出来,最终在社团活动室看到了见岐暮?”程洙猜测后面的剧情。

“不,我是自己走掉的,因为无论我做什么,周围的人都只会像没有看到一样,会若无其事地重新去借一个球,或者是让值日生再擦一次黑板,做鬼脸的时候老师也会继续讲课,根本不会停下来批评我。”日咲雪雫抚摸着地上的棋子,“最后我就逃课了,也没有人找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想着往人少地地方走,最后就走到了社团活动室门口。”

程洙大概能够明白她的感受,因为日咲雪雫当时根本不明白别人忽视她的原因,在她的眼中,能够听得见妖怪的声音,就像常人能够听得见树上的鸟鸣一样,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只是疑惑声音的来源,并且问了一下别人,但是从此却没有一个人再接近她,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是因为妖怪之类的东西从孤立她,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别人忽略,最终只好离开人群。

“或许现在能够想明白吧,因为大家都害怕妖怪,所以害怕和我产生联系,并且如果和我太亲近,或许也会和妖怪产生联系,然后被其他人疏远,所以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日咲雪雫闭上眼睛,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说到底无论如何装作成熟,她都只是一个初中生,不可能掩盖自己感性的一面,“不过到现在我也有很多想不通的问题,妖怪究竟做了什么,便这么值得让人害怕,明明大家生活中都没有见到过妖怪;和妖怪产生联系的人就会害别人吗;听得见妖怪的声音就是错误吗?然后就此被人否定掉存在吗?”

“这些,都是很复杂的问题……”程洙只能这样说,人心的隔阂,猜疑,莫名的仇恨,没有谁能够知道原因,他想起自己曾经被这些情绪包围的时候,甚至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能够理解这些原因的存在,“去做一些能够转移注意的东西就好了。”

或许就像梅尔斯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米拉被选为了实验体,而后又需要自己去亲手杀死她。

“这也是见岐暮给我说的第一句话。”日咲雪雫看着棋盘,眼神中露出无限的怀念,“当时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我也没有想到有人这个时间点会在社团活动室里面,见岐暮走出来就说,我在外面重复了快半个小时这些无聊的话了,能不能有点新意,如果没有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不要打扰我想棋局的事情。”

“我以为你们的相遇应该是很温馨的……没想到这么暴躁吗?”程洙感觉这个场景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一般这种时候,不应该是问清楚哭泣的原因,然后告诉她这里可以成为你的归宿,邀请她加入围棋社,接着一个青春校园百合喜剧就展开了吗?

“不,这对我来说本身就是安慰,至少见岐暮让我明白了,我是存在着的,并不是空气一样的东西。”日咲雪雫说道。

“所以,她没有一开始教你下棋,那你下棋是和谁学的?”程洙有些疑惑,“虽然思路很简单,但还是很有趣的棋路下法,如果完全靠着自己去想,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嘛。”

“为什么你说话总是能让人这么火大?”日咲雪雫想让程洙把地面上的棋子全部吃下去,“因为见岐暮除了下棋似乎不关心其他的事情,所以我也尝试着去学习下棋,结果在自己研究棋路的时候,见岐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旁边,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

“是因为你下得太难看了导致她很难受吗?”程洙打断了日咲雪雫的描述。

“……”日咲雪雫哑口无言,“你就不能有浪费一点的想法吗,比如是因为想让我加入围棋社共同学习的,但和你说的差不多,见岐暮说她看得很难受,她就没有见到过这么难道的摆局,她很诚恳地邀请我,能不能和她一起下棋,她实在不能忍受这样的棋路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说起来,你们这样喜欢钻研围棋的人,说话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嘛?”

“纠正一下,我并不是专研围棋,只是学习过大概的规则,我喜欢的是游戏,不是某个特定的游戏,而是一切需要思考规则的种类。”程洙答道,“另外,我觉得说话就应该像游戏的规则一样,用最快的速度讲清要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