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巷中传来急促的脚步,男人在逃避着什么,他的表情扭曲,眼睛里透漏着恐惧。呼吸紊乱,因为逃跑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但这样他也继续向前跑着。不时的回头确定什么东西有没有追上了。

黑暗中的道路并不平整,他的脚偶尔会被绊住,即使摔倒他也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继续的跑。他在四处寻找,寻找着可以逃掉的道路,或者寻找着可以救他命的人。

但是深夜里没有任何的行人和车辆,他只能无助的一直向前。在安静的夜里他的唯一的噪音。

终于,他无处可跑,面前是一堵厚实的水泥墙,墙面的高度是他不可能越过的。

他背后靠在墙面上,惊恐的看着小巷的入口。心跳,呼吸,除了这些外这里没有一点的声音。过度的安静使恐惧的情绪发酵,他掏出了他的手枪,指在前方。

不过威胁早不在前方。

液体低落在他的头发上,过度紧张的情绪让他没有放过这一点触感,向上抬起头。

一只几乎被切成两半的血红色眼球,用着裂开的瞳孔,看猎物一样的,贪婪地盯着他。

“被切成两半的眼睛?沙华你的形容确定没有错?”

“是,传说是这样的。要不然一正你可以自己看啊”

被叫沙华的女孩关上了下巴处的手电筒,说实话大白天就算这么做也不会有多少光从手电里打出来。

她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把手上都市传说的杂志交给了一正,恐怖故事讲到这里就已经算是结束了。

“看起来都市传说也就是都市传说了,谁身上会有被切了一刀的眼睛。”

结果杂志,上面用的标题是“真实的怪谈”,并贴出了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虽然民警和警察的行业隔着很远,但一正也能看出来这些照片不可能有警局允许刊登才对。

这种照片八成是伪造的吧,虽然打有马赛克,可照片上面的惨烈程度依旧可以列为十八岁以上。对方被分尸,眼球被挖掉,被害者的身份可以串联成线索,警局也不让这些情报直接写在杂志上。

“怪谈,专门猎杀促进者的饿狼。”

小标题让一正笑了一声,和自己职业完全相关的怪谈真的会让自己有些尴尬。靠在沙发背上,端起咖啡半开玩笑的读着杂志有关饿狼的那一段。

不过他更担心看了这些照片的沙华会不会有些不适,但下面她的话证明自己想多了。

沙华的姿势由坐变成了躺,把玩着根本不是玩具的手电,让它一亮一灭。

“对自己起始者不好的促进者会被追杀哦,所以一正你必须给我买个新的毛绒熊才能逢凶化吉。”

“原来你的目的是这个吗?”

放下杂志,对沙华的用心摇摇头,果然孩子就是孩子吗。

“多学学罗华听话一点,说不定你马上就会有新的毛绒熊了,而不是在这里下功夫。”

一正的手摸着罗华的白色长发。她本来在看书,但手摸上去后,她的动作就改变,向着一正这边靠拢,在一正的怀里闭着眼。

“讨厌偏心的一正,你很快就会被饿狼杀掉的。”

沙华撅起嘴,上下挥舞着拳头,撒娇也是胡闹也是,嘴里重复着讨厌。

“明明你还是姐姐,能不能稍微的表现出一点姐姐的样子。”

这句话并没能阻止沙华在沙发上打滚,她嘴里的话从讨厌变成了我要玩具熊。就和三四岁小孩们的行为一样。

她长大的只有身体吗?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看来她想要全身心的去贯彻这名言。

“给姐姐买一个吧,从我的零花钱里扣就好。”

罗华的声音轻的就像怕被沙华听到一样,可能她确实有这种想法吧。

“再这么扣你零花钱你这月的可就一点都没有咯。”

把她柔软的身体搂在怀里,溺爱的捏着她的鼻子,嗅着她的发香。她并不厌烦这种事情,被自己称作爸爸的男人这样怀抱,她觉得很安心。

“无所谓。”

得到这样回答的一正感觉欣慰,比起姐姐,这个妹妹可是成熟多了。微笑,撩起她的前发,在额头的地方亲了一下。

罗华看来很喜欢一正这样说出自己的爱意,她发出轻轻的哼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沙华。”

“你准备给我买了?”

她应声的速度非常快,用趴的姿势抬起上半身,期望的眼神看着一正。

“今天晚上不准吃晚饭,反省到明天早上,我在看看你敢不敢这么跟我讨要东西。”

“啊?”

沙华愣了一下,然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感觉自己受到了什么东西的背叛。将身后的靠枕扔向了一正。

“一正最讨厌了!”

扔下了这句话后跳下了沙发,甩开门冲出了屋子,最后留下的身影就是她的红发。

“明明是姐姐。”

一正把靠枕放回原位,收拾收拾她弄乱的沙发,希望她什么时候能够听话一点,听话一点自己可就知足了。

女孩真是难养,淘气起来不必男孩好多少。她回来得把她的屁股抽肿了。

“一正…”

“走吧,今天还有工作要做呢。”

“不去找姐姐吗?”

“不必要,她饿了就回来了,我说不给她饭吃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工作的事情经常令人心烦,尤其是自己今天的工作。这是最讨厌的工作。这工作不是说谁都不想做的脏活,其实有一部分和自己相同的人,对这种工作不反感,但正因为这样,他们反而不能作为执行者。

罗华的小手放在了我的手上,安慰着我。每次看到她的笑就觉得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能继续前进,事实上自己不得不继续前进。

“回家你想要什么礼物?”

“那…爸爸今晚能陪我睡吗?”

她从握住我的手变成了抱住我的胳膊。这才是小女孩撒娇时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满地打滚。

姐妹俩的性格诧异可真的是很大。

“可以我亲爱的小宝贝。”

会加怎么奖励着孩子呢,买个毛绒熊吗…

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度溺爱她了。好吧,其实也无所谓,父母都喜欢听话又乖巧的孩子。稍微溺爱她一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从电车到公交,在倒了好几班车后终于到达外周区三十区。这里还是老样子,多数的房屋倒塌,还立着的也都是危楼,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臭味与烧焦味。俨然一副废土的样子。

不必继续深入,和她约的地点就是这个车站,毕竟整个外周区都没有什么能够当地标的地方,所以就简单的约在车站。

不一会,一个小小的身影向着这边靠近。她是一个外周区的受诅之子,全身穿的又脏又烂,她们也没有能够搭配的好看点的衣服。

“那个…”

她到了一正的面前,怯生生的开口,但说出两个字后就没有了后文,嘴也没有闭上,发出嗯嗯的声音延长着无意义的对话。

“没什么说的就先走吧。”

一正向她伸出了手,她在原地,眼神游移,不敢正眼去看一正,也没有去握他的手。

一正看她这样的反应也没有再去勉强,用另一只手牵住了罗华,然后等待着下一班回去的公交车。

再坐几班公交,七月份的日子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买两个甜筒给两个孩子分着吃,那个受诅之子开始表现的有点不自在,但当她舔第一口奶油的时候就露出了她的笑容,身体也表现的更自然了一些。

果然哄孩子最简单的就是甜食吗,这么说孩子和动物的习性还真的很相似呢。

带着红色眼睛的受诅之子在大街上闲逛并不容易,罗华为了照顾她也将眼睛变成了红色,一正也把枪摆在了显眼的位置上。讨厌受诅之子的人很多,但没有几个真的想惹事的家伙。

希望她今天不会被任何区别对待。

路程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到达了IISO的大楼前,到这里一正的职责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进入大楼,比起外边的酷暑,带有空调的屋子兼职就是天堂。享受了一下冷气带来的舒适感,这个时候要是能再来点尼古丁就好了。

“罗华,在这里待着吧。”

一正指着楼道等候用的座椅,示意让她在这里停下。

“没事爸爸,我习惯了。”

“在这里待着吧。”

白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荡,大眼睛中流出几分担忧,不过坚定的信任很快就取代了其他的情感。

“那我在这里待一会,爸爸完事了一定要先来找我。”

一正点头,带着那位受诅之子向深处走。

有些事情是不想让她看到的,虽然她真的已经习惯了。

习惯…居然让孩子习惯这种事情,一正对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自责,这不是应该习惯的事情,就算是她为了在自己身边陪着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谎话。

习惯的话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赎罪了。

与工作人员打好招呼,带着受诅之子进入了一间空房间,房间内有些干掉没有擦除的血迹,看上去有些诡异。不过面对这样的房间,孩子的表情变成了释然。

“就是这里了吧。”

“是这里。”

一正拿出一根烟,在这里抽烟的话没有人会来管理。不过听见女孩发出一种讨厌的声音后又把烟收了起来。

现在不抽的话外面的女儿可是要管着自己的…对自己丧失的吸烟机会感到惋惜,不过没办法,现在是需要在意一下这个女孩的感受。

“那么就直接开始正题吧,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合适。”

一正拿出手枪,打开保险。动作都不是特别的快,以免吓到孩子,样子也故意装作轻松,如果自己太紧张的话整个场面会显得很伤感,容易激发出孩子的情绪。

“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握着枪管将打开保险的手枪递向那个受诅之子。

她没有接下来也没有推辞,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场面僵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女孩才发出“哦,啊”的声音,退后两步,两只手放在胸的高度上快速的摆动。

“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行的。”

要是能点上根烟就好了,舌头和鼻腔已经太渴求那一点点的烟草味了。

左手抚摸着女孩的脑袋,她也没有躲避。不过力气好像用得有点大,她的脸好像在忍着疼痛。

蹲下配合女孩的身高,缓缓的,把右手的枪指在女孩的太阳穴。

“没事,不会痛的。”

女孩没什么反应,毕竟一周前已经通知了她,她也哭够了。

“那么…”

“结束吧,叔叔,没必要再为我考虑了。”

听到这句话一正沉默了一会,最后也只能用点头来回答。

香烟不是硝烟,前者能让人感觉平静舒适,而后者总会意味着死亡。

而自己不得不远离前者,又继续跟后者为伴。

打开房间的门,工作人员说了句辛苦了的客套话进去处理尸体,消毒擦干血迹什么一类的。

罗华这回也没有听自己的话,没有再大厅等着,而是偷偷的跟到这门口。不过这也不能算什么淘气或者不听话。

她蹦跳到自己的身边,轻巧的从自己的裤兜里偷出来烟盒和打火机,从里面取了一根出来。

“偶尔抽一根也是可以的,爸爸。”

“那谢谢。”

低头用嘴叼住她送过来的烟,不过她却没有点上。

一正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着她,而她把双手向身后一藏。

“爸爸注意点,这室内是禁烟区哦,出去再给爸爸点上,还有烟盒和打火机我没收了。”

一正忽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好像中计了,她的目的只是没收自己的烟吧。

那也无所谓,拉住罗华的手,一下午的时间基本都被坐车浪费掉了。还要去准备晚饭呢。

“一正,一正,一正这个混蛋。”

少女独自荡着秋千,红色的头发映衬着红色的夕阳,看着其他的孩子被家长一个个接走,一种嫉妒的情感在心理发作。

“讨厌。”

饮下罐子里最后一点饮料,为了发泄把他奋力的扔了出去。

不过方向不太好。

前方正好路过一个同岁的女孩。罐头正好砸到了她的头上。

女孩发出啊的叫声,蹲在地上捂着头,手上原先提着的袋子里的物品都撒到了地上。

“对不起。”

沙华跑过去道歉。

“没事吧,那个…那个对不起。”

“没…没关系的。”

女孩的声音中伴随的疼痛。

“我来帮你看看,要不要创可贴?”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两个少女捡着地上的东西,都是从超市买来的食物,看来女孩准备回家张罗晚饭。

捡东西的时候,沙华才开清楚女孩的脸,一只眼睛被刘海遮住,另一只眼睛像是没睡醒,眼角向下耷拉着。

“谢谢。”

“不用,本来就是我打翻的。”

“那…就这样了。”

女孩还是向沙华鞠了个躬,看着沙华慌张的模样笑了笑,然后转身,继续按照马路走下去。

“气消了吗?”

熟悉的声音让沙华回头,一正牵着罗华的手,嘴里叼着一根点着的烟,手上拿着晚饭站在自己的身后。

“一正…”

红色和白色同时飘起,白发红裙与红发白裙相互呼应转成她们名字的花朵。

“啊?”

“我找到新玩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