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干村的灾难(1)
黑色,红色,橙色,人,魔物,房子……
红莎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眼前的景象虽模糊不清,但又感觉很熟悉。
钻进耳朵里的声音过于嘈杂,嘶喊、哭泣、金属武器的相互交接,她只能勉强分辨出这些。
自身的意识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愈来愈深……
“快跑!”
“赶紧离开这里!”
身处在被火侵蚀的草房子里,红莎只是待在原地发愣。
周围满是村民们因恐慌而激动地叫喊出来的声音,有愤怒的叫吼,也有凄惨的哀嚎。但具体是什么内容,或许和先前听到的那两句话相类似吧。
她的父母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就连平时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弟弟雷巴卡也不见了踪影。
“要是他在的话,这种时候会怎么做?”
红莎想起了弟弟的面孔。其实他很聪明,总是能最快想到问题的解决方法或是按照最接近结果的步骤去付诸行动。
红莎注意到了,他不像是会一直依靠着别人的那种人,他成长了,懂得如何不借助亲人的双手去自己努力。就像是过去怀疑红莎所要隐瞒的事情一样,用那种自己想到的独特方法去找到答案。
身为姐姐的自己一直都是弟弟的榜样,弟弟是这么的憧憬着她,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但她知道,知道自己故意将那软弱的一面隐藏起来,不曾在他人的面前展现出来。
不过,人的忍耐始终都会到达一个极限,而且,一旦超过了这个极限,会在一瞬间内加倍的爆发出来。
她亦是如此,但还是努力的不让弟弟发现,因为如果要是自己的那副模样被看见了的话,兴许弟弟就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弟弟了。
那天被泪水沾湿的红色沙土很鲜明的烙印在了红莎的记忆碎片里。
“姐姐?”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连忙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发出者,但四面都被大火所包围,都没有弟弟的身影。
她开始不顾周围的环境向前走,在找到一个人的身影后,向那个身影所在的方向小跑了起来,仅仅是因为那个身影与记忆中的弟弟相吻合。
渐渐的,她能够看清那个黑影的模样。是弟弟,她不会认错的。
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天真烂漫,让红莎不禁也回以微笑。
但是,他转身了,没有等待姐姐——红莎的到来,没有与她相会,而是独自一人转身走进了大火之中。
红莎伸出手想留住他,可火焰像是拒绝她靠近似的,沿着她的手臂燃烧了起来,倏忽蔓延到她身上的火焰让她感到恐惧,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那渐渐消失的孤独的背影像是在告别一般,向红莎,向这个家,这个世界。
然后,永远的消失在了火焰的光辉之下。
“不要!”红莎惊叫着起身。
急促的呼吸以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表明了她心生恐惧。
紧张地睁开眼后,看到的是褐色的木制墙和同样是褐色木制的天花板。刚才那很真实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当她意识到了这是个噩梦之后,着实松了口气。
这里是塔克干村,她与师父一同前往此处来调查关于预言中的灾难。
明媚的阳光早已爬上床,记忆中应该关上了的两扇木窗不可思议地敞开着,空荡荡的房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师父?”
见本该有人躺着的右床空着,红莎试着正常地呼唤了声。
但除了一串鸟叫声以外,视野可及之内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正当红莎冥思苦想着自己的师父去了哪里的时候,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之后紧接着是一句能够促进让红莎放弃思考当前这个问题的话。
“姐姐起来了吗?那位老先生已经走了哦。如果起来了的话就下来吃早餐吧。”
“我知道了。”
这么回答的红莎费了点劲从床下用手指勾出鞋子迅速穿上,跳下床整理了凌乱的红色短发和大幅度敞开的衣襟后,顺着时刻都在刺激着食欲的香味下了楼。
在空无一人的早晨餐桌上,红莎故作优雅地用符合自己一身衣裳的地位的礼仪拉开木椅坐上去。实际上她没有学过礼仪,只是自己的师父在会客的时候偷偷在后面盯着,悄悄学习贵族礼仪。
稳稳地端来冒着热气的佳肴的店主女儿,面带笑容地将其依次摆在红莎面前。
所有的预定菜品全部陈列在面前后,店主女儿说了句“请用”就离开了,红莎趁机小动作地将溢出嘴的唾液给吸允了回去。
这种食前方丈,只会在上层阶级出现的如梦似幻般的景象让顾不上什么餐前礼仪那么多了,红莎绰起大盘子上的一根鸡腿开始消灭了起来。
“好饱~美味~”
轻轻抚摸着大肚子的红莎,悠闲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这一大堆已经进入胃里的食物慢慢消化。师父外出的事情,她对自己用了“待会儿肯定会回来的”这句话敷衍了事。
“吃饱了就想睡。”这句话一点儿也不错,恰巧红莎刚刚躺在床上睡着之前也同样说了这句话。
(2)
红莎睡了个回笼觉后,起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高挂在触不可及的高空之中的太阳像是要展现它原有的魅力似的,尽情地将自己的光亮照遍每一个角落。
红莎坐在闷热的室外那颗老树下乘凉,这种热到快要让人融化了的温度,让她回想起王都的冬天。
二者一对比,相差大概有现在的自己到头顶上的那颗毒辣的太阳的距离吧。
从一开始就在喊热的红莎,不停地在用衣领给自己扇风。
“唉,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相较于室外,当然是室内更为凉快一些。不过,她现在正离旅馆有好几百米远。
“所以,为了找到死老头我都快走遍全村了,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就不能为我的付出提供相应的收获吗!”
红莎向空气抱怨。
她愤愤不平地嘟起了小嘴,歇息了没过多久,就又像是要发泄心中的情绪一样喊话寻人。
“师父——死老头子——恋童癖变态——”
虽然喊道最后几乎都在骂人,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没有穆丝的回应。
就在红莎快要放弃了的时候,一个渔民刚从菜市场买完菜正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红莎在海岸边到处询问别人,于是就不带丝毫小心思的主动过去搭话。
“瓜子脸,瘦高个,拖把一样的胡须,人的衣服,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手里还拿着根拐杖,没心没肺,简单来说就是死老头。”
“你是在找那位魔法师老爷爷吗?”
听了红莎的夸张描述,渔民那超乎常人的想象自动补救器完美运行。
“对!就是那个。”
“我记得他早上来过这里,还向我询问有没有到那块岛上的船只。不过,因为早上没有空闲的船,所以无法去那里,但是他接下来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发现了师父的诡异行踪,让红莎霎时间眉开眼笑。
跟路过的好心渔民道谢之后,红莎便跑去港口问有没有到那块岛屿的船。
她猜到师父一定是用了飞行魔法先一步赶到此行的目的地,但至于为什么不带上红莎,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可红莎才刚到简易的港口,还未等她找到前往岛屿的船只,灾难就降临了。
(3)
一道绚丽的紫光夺走了海岸上所有人的视线,那是红莎正想赶过去的岛屿上发出的奇异现象。
紫光冲破云霄后的下一秒是毫无征兆的地震。
刹时地面剧烈地晃动了起来,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人们感到恐慌,争先恐后地逃离这片与死亡最接近的海岸。不只是这一因素,伴随着强烈震感,让所有人都染上更上一层的恐惧的还有不明位置的崩塌巨响。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脚下传来的强烈震感而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的红莎此时只想搞清楚状况。
回头望去,村内与方才的截然不同,是一片狼藉。村民们惊慌失措地带着自己的妻儿逃出家门,在道路之间你推我挤。不同的灾难,熟悉的场面,不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只顾着自己,人性的丑恶在这灾难的面前被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仿佛眼前就是红莎自己掩埋在记忆深处那一场的灾难。
再次亲眼目睹着这悲惨的一切,红莎失魂落魄地爬了起来。
(这是你的宿命。你必须要站出来,由自己来做出选择。)
(咯呵呵,汝不是说好了不插手的么。)
(这只是给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小提示的程度罢了。)
(那吾给她一个大一点的提示来表达吾的关爱吧。)
(你想干什么?)
(咯呵呵,吾托那魔力矿的福,取回了点力量想试试,正愁不知该用在何处呢。)
(……)
(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嘛。况且,吾能取回部分的魔力,不都是汝的功劳吗?那魔法阵是你布下的吧。)
(那又如何。)
(别这么不甘心,吾只是借用了汝的一点魔力而已。)
(借用?那是你擅自抢走的吧?算了,随你的便吧,只要不取回原本的力量,我都能压制得住你。)
(咯呵呵……)
以一阵骇人的笑声为结尾,红莎内心当中的两个不同于自己的灵魂之间的对话结束了。
她的身体里有另外的两个人,这种如同虚幻一般的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自己也不清楚,说不定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存在了。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它们的对话。
红莎不知道它们想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它们所说的话有着什么样的意义,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赶快逃离这里,趁此地还未被淹没之前。
(4)
原本应该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不知是否是地震的缘故,在这之后变得汹涌澎湃了起来。
炎日被密布的乌云所掩盖,天空因此昏暗了下来。若是老渔夫,此时定能在此处预见大雨滂沱的情景。
不知何时,在距离海岸港口不远处的海面上涌起了一堵高墙般的惊涛骇浪,翻腾着的同时,正朝着这个村落席卷而来。
红莎回过神来,自我振作,抱着一线生机同已经到来的灾难竞赛。
(唔……啊啊啊,再跑快点!!!)
眼看就要被海浪追上了,红莎听到了急切的催促声从内心里面传来。
“我快跑不动了……呼——哈——这已经是极限了。”
(汝也太无能了!把身体交给吾,换吾来!)
“那要怎么做啊!”
(很简单,放轻松就好!)
(喂,你是强盗吗?抢我魔力还打算再抢人家的身体主权。)
(要不汝来?还是说汝想跟着吾和她一起陪葬?)
(呃……我对关乎性命的冲刺赛跑没什么自信,还是你来吧……)
(哼,识时务就好。还有汝,放松点!呜哇,都淹过脚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放松啊!”
(嘁,那吾就只能用魔法让汝晕厥之后直接强占了。)
“能行吗?不会到时候我昏倒了给淹死吧。”
(赌一赌看看咯。)
“怎么这样!”
红莎还想再抗议,但下一刻眼前一黑,立马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