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量运动的副作用直到晚上才逐渐显现出来,安洁莉娜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如同一条死鱼一般趴在桌上,沉重的眼皮微微抬起,被压低的视线甚至无法容纳放在桌上的那叠信件。
“博士,您没事吗?”安洁莉娜关心地问。
“骨头都被人抽走了。”
“是作战用脑过度了?”
“算是吧。”
“要不然……我扶您去休息吧?”
“不用了,这些信是从哪里送过来的?”
“您还记得吗,几周前在龙门断裂的片区,您带领那里的居民一起抗击天灾,这是大伙送来的感谢信,其中相当有一部分是来自贫民窟的,博士,他们都还记得您,还有人嘱咐我务必要在三日之内送到呢!”
“这么热情。”我嘀咕道,将那叠大小不一的信件拽到眼前,细细数了一下,大约30几封,或许可以能作为今晚缓解疲劳的工具。
安洁又在长袍内侧的兜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放在我桌上。
“这也是贫民窟的孩子们送给我的?”
“不,这是我个人送给您的……”
“哦,谢谢。”我吐了吐舌头。
“那个,我先走了……”安洁莉娜有点无所适从,她露出胆怯的笑容,然后立马收起,往房间外走去。
我拿起信件,一瘸一拐地往床边挨过去,虽然嘴上说不需要扶,但这短短几步路确实比想象中辛苦一些。
与炎客的战斗让人受益匪浅。
从训练室回来后,我的脑海里就走马灯般反复重现着那时的画面,回顾短短数秒内发生的心理博弈,竟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在所有细节上做到了完美,即便事后推演一遍,也很难取得更好的战果,而炎客在没有退路时凌厉的防守反击更是极大地启发了我的思路,纵使腰酸背痛一整天,今天的收获也是值得的。
如果是平时的话,我应该在和蓝毒一起做饭了,再之后,给凯尔希送过去,然而短短一周已经过去,再也没有琐碎的事情来烦扰,内心反而怪异地浮现了几分空虚。
蓝毒,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如果她知道我和炎客打了一架,会不会觉得有她的缘故在里面呢?明明是个不会喝酒却要为博士挡酒的女孩。
而凯尔希,凯尔希的表现则更为古怪,如果没有她的推波助澜,我和赫拉格的对练或许还会平平淡淡地延续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究竟何时步入实战更是难以想象,而现在她竟然请人为我打造了武器,甚至在战斗前对炎客说“顾好你自己”。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被这样理性的怪物所关心,我应该感到骄傲吗?伴随着这些混乱的思索,我的脑袋逐渐昏沉起来,天色已暗,黄昏后的空气中游离着倦怠的微尘,就这样吧,我闭上疲惫的双目,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先我以为是起风了,窗帘在相互摩擦,但不一会儿,身后的被子被掀起了一角,一具温暖的身躯进入了被窝,双手从背后抱住我的腰。
我愣住了,在黑暗中,即便是回头也很难看清那个人是谁,她始终一语不发,叫我难以选择合适的问话,一旦问错,难免伤人,直到两秒钟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我的后背上细微的来回刮动了几厘米,一瞬间我理解了那是只抖动的耳朵。
“煌,大半夜偷袭博士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叹了口气,既欣慰又无奈地抱怨到。
煌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对吗?”
煌若有似无的点点头。
“其实今天你不该威胁炎客的,这会让他束手束脚,我赢得本来也不光彩。”
煌不说话,只是将额头顶在我的背上。
“考虑到大部分整合运动都不会有炎客那么强,将来战场上漏怪,我自认为还是有机会解决掉他们的。”
我伸出手来,轻轻抓起这只大猫的手,将它按在我的心脏上,那清晰的跳动或许会让她再次开朗起来,然而也正是此时,我触碰到了食指的某个硬物,那大约是一枚戒指。
短暂地停顿后,她的食指向后蜷缩了……掩饰着心照不宣的事实。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然后,在不声不响的安静中逐渐温暖。
“凯尔希。”
“是我。”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叹息道。
“没关系,毕竟,这确实像是煌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一点也不像我,对吧?”
“什么样的举止应该像你呢?”
“我不知道,或许你应该被打晕在训练室,浑身被包扎地像个木乃伊,然后一睁眼就能看见陌生的天花板,闻见刺鼻的消毒水,那样的话,我会找到更合适此刻的对话。”
“那还真是不小的代价。”我嘀咕道。
“睡吧,不许说话。”凯尔希笑了笑,依偎着我的身体,给这段对话落下句点。
“那个,我能不能……”
“不能。”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让我……”
“不可以。”
“……”
我艰难地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万般无奈地吐了口气,却觉得温蕴缱绻的被窝里凭空多个怀抱,直叫浑身上下都火烧火燎起来。终于,我顶着凯尔希巨大的无形威压,顽强地开口争道:“我想开空调。”
凯尔希的手逐渐握紧,大约是在犹豫。
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间隙,起身打开床头的灯,将空调打开,清凉的微风叫呼吸畅快了不少,也正是此时,我知晓了她急于否定的原因。
如甜橘般柔和的暖光下,这成熟而冷艳的女子躲避着我的注视,半裸的身躯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