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渐渐变得寒冷起来,窗外的雨已经不知不觉冻作了雪。

淡淡的霜华在窗前凝结,似乎要将这短暂的时间也封存起来。

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松开陈的滚烫的手时,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分,我想她醒着,只是选择了不去睁开眼。

对于我们之间必然的告别,没有解释与说明的必要。

没有过去的许诺,也没有未来的约定。

所以,不需要特别去面对什么。

起身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阵心痛,伸手摸去,只听见细碎的糖纸声。我掏出剩下的几颗糖果,放进陈的口袋里。

廉价而轻佻,却已成为临别时唯一所能送出的事物。

一步步踩在疲倦的楼梯上,潮湿的木头发出了痛苦呻吟。

复仇者的猩红打刀依旧矗立在原地,凭着只有萨卡兹佣兵才知晓的传统,它在困境中救了我和陈一命,也成为了我们肌肤之亲的缔造者,我本不想带它走,可担心陈经过时再次感到耻辱与愤怒,还是将其背在了身后。

是爱是恨,将其消化都要耗费很长时间的吧?

我走了几步,回头又望,用力将那女子的英姿雕进回忆。

灰色的雪啊,如燃尽的煤灰,在灰色的大地上不断累积。

彻骨的寒冷中,硝烟味如利刃刺进肺囊。

我朝着战场走去,远方的号角越来越激昂,可四周却如公墓般一片狼藉,脚下踏过一具具尸体,其中不乏雇佣兵和整合运动自相残杀的痕迹,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一直走到中央区的主干道,我看见了高耸的指挥塔。

或许此时此刻,塔露拉也在高处睥睨着一切。

忽然,脚下地面猛地震颤起来,回头望去,只见道路诡异地拱起了一道过山车式的弧形,像是有只巨兽在地下挖掘翻动——我站在原地,看清了那巨大的怪物爪牙。

Mon3tr.

战斗的动静很大,在冲撞中,一座座爆裂的房屋木石乱飞,看不清它正在狩猎的对象是谁,但毫无疑问,我离医生的距离一定很近了。

一阵强烈的气流犹如实质般凌空出现,将街道上的房屋切蔬菜似的切成了碎片,是敌方术士?不像,那种能量的形状更像是刀刃,我并不知晓岛上的干员有这种力量。

冷不丁,一道气刃被什么硬物震偏了,朝着这边飞来,我一个翻滚躲了过去,抽刀挡开了即将消逝的余波,但残余的力道竟是如此之大,推着我飞出了两米左右,摔倒在一个什么奇怪的金属阀门上,碎玻璃掉了一地。

是消防栓吗?

我捂着后脑勺,痛苦地重新聚焦视线,只见锈迹斑斑的黄铜铭牌上用乌萨斯语写着“热泵通道”一行字,真是好险。

战斗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止了,敌我双方均停下了动作,若干弩箭已经指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因为刚才发生的动静,我被敌人发现了。

与此同时,一阵暖流从我的脑中经过,像是心底某种微小的探测器被点亮了,那真是无比熟悉的感觉,阿米娅。

“停手!是博士!”

阿米娅一定是情不自禁地将声音传递给了战场上每个人,那一刻,我甚至产生她就在我身边的错觉。

抬眼望去,围绕身前的却只有鲜红的法术祭坛,以及裹着结实外套,训练有素的游击队。

PRTS系统早已自动关机,没法远程部署干员,被游击队分割开的我,因为极其不明智地走到街道正中,而成为了罗德岛阵营中唯一深陷敌阵的一颗孤棋。

“为什么博士会出现在对面?他被俘虏了吗?”率先开口的是煌。

“不……博士从W手上逃出来了,他的身上带着伤……他需要治疗。”阿米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始终用心灵感应触摸着我的思绪,那样柔弱而稚嫩的触觉。

即使是相隔五十米开外,我也能同样感受到她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慌乱的呼吸。

“冷静。”我轻轻摇头,做出嘴型。

凯尔希收回了Mon3tr,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手持巨戟的战士一步步逼近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什么,直到我恍然发觉,爱国者,这只血脉最古老的温迪戈所注视着的,是我背后那把复仇者刀刃。

“复仇者的剑,萨卡兹的血……你的双手,已品尝过屠戮的滋味。”

“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谁,或者曾经是谁,已不重要。但你的身上,有我女儿,死亡的气息。”

“霜星,没错……她死在我的怀里,在最后一刻,她的体温很温暖。”

“那么,你已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