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醒來的時候,耳邊是無比嘈雜的引擎聲。

她翻了個身,後腦勺傳來一陣陣疼痛。

“誒喲喲,脖子好酸……杜賓教官?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你醒了,這裡是胖小子號,是你和博士駕駛着它來到這裡的,雖然我沒有直接參与此次行動,但並不意味着我不能參與救援吧?”

“啊,對了,是救援繩梯,我記得我抓住了梯子,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是誰給我治療了?”

“是我。”幽微角落裡傳來回答。

“閃靈……哈,有你在我就安心了。博士他已經贏了嗎?”

“不,戰鬥,還在繼續。”

煌愣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憂鬱。

她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推開艙門,望着腳下的百米高空和發生的一切,拳頭逐漸攥緊。

“喂,藍毒為什麼還在戰場中間?”

“她拒絕了救援,凱爾希醫生勸她撤退,可是,她堅持為大家殿後……”

“那是自殺,我要下去救那個傻姑娘。”

“這是我頭一次聽見你說別人傻。”

杜賓抓住煌的胳膊,口吻雖帶着戲謔,但表情嚴肅。

煌低着頭,像是懺悔一般小聲說著,“是我的錯,我對她說了過分的話,雖然並不打算收回,但如果她死了,將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不開心。”

煌輕聲喊到:“閃靈。”

“煌小姐。”

“你聽見剛才藍毒和凱爾希的對話了?”

“聽見了。”

“藍毒提出的要求,凱爾希答應了嗎?”

“藍毒小姐,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煌咬了咬嘴唇,推開杜賓的手,正打算跳,又瞧了一眼已經卷了刃的兵器,回到艙內,挺直胸膛一臉坦然地盯着閃靈。

“不知道你的力量和我的力量加在一起,能否劈開所有障礙?”

“我不知道您所指的是什麼。”閃靈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別過頭去。

流言中被傳地神乎其神的那一面,她從不願意顯現出來。

長久以來,否認着曾經的道路,放棄了曾經的誓言。

卻不得不在這一天就要被重現。

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煌神神秘秘地笑道。

“聽說過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嗎?”

“……您的意思是?”

“安心啦,在火焰的包裹下,沒有人會看清你出劍的,事先說好,我不會緩衝哦。”

“你已經失血過多了,別玩命!”杜賓勸阻道。

“我的生命,早就有一半跟隨着已經死去的戰友死去了,剩下的一半,就在那裡。”

“煌,你還有未來。”杜賓說道。

煌一揮手,扔開外套和背帶箱。

艙門的風猛烈地灌進來,把她的長發吹起,宛如威風凜凜的盔纓。

“不過了!”

她大聲喊道,彷彿是對着這片天空和大地的抗訴。

閃靈緘默不語,她的手輕輕按在了劍柄之上。

緊束的黑色長袍,在大風的裹挾下勾勒出曲線浮凸的身姿。

煌笑了,不等請示凱爾希,甚至不等杜賓接話,她一把抱住閃靈,像游泳運動員那樣一個身姿矯健的後空翻,朝着三百米的高空墜去。

目標是愛國者。

盔甲已經被破壞掉,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輕而易舉能夠終結他的生命。

而我,會以高溫點燃你的劍,讓劍氣吹散空氣中致命的毒素。

來吧,讓我們把最華麗的必殺技獻給切城吧!

如同平靜般的湖面,掀起了火紅的岩漿。

被冰雪覆蓋著的死一般沉寂的戰場,忽然被炎魔吞噬了。

那浩蕩而悠長的火舌,將切爾諾貝格劃出一道鮮紅的傷口,血一般的深淵融化了地表,徹底改變了這片區域的地貌,老舊的地下結構發出分崩離析的巨響,彷彿是一隻將死的古老惡魔在痛苦呻吟,一股摧枯拉朽的神秘力量纏繞着火焰,一直蔓延到了戰場的最盡頭——那是愛國者衝鋒的方向。

“那是……煌小姐嗎?”隕星被灼目的光刺地睜不開眼。

“不是!那個傢伙拔劍了,快躲開!”華法琳喊道,隨後一個原地俯卧,以臉搶地。

“愛國者先生,請躲開!”情急之下,阿米婭喊道,但是她很快和凱爾希一起被Mon3tr抓起來,拋向被冰雪覆蓋的路邊。

行軍如山崩,最古老的溫迪戈,從未為任何阻擋在前方的道路讓步。

傳說有劍,可以開山。

火焰被震開的一剎那,無匹的光華精巧無比地穿透了這位不朽的老戰士。

許久不見的血,終於從鹿角般的頭盔縫隙中溢流而出,落在灼熱蒼白的大地上。

被礦石病折磨了百年的血脈,變得如石油般黝黑,在最後的鐘聲中,成為這片土地的養料。

但他終究是沒有倒下。

“赦罪師……是的,勛爵,你一直都知道……利用他們,最擅長的事。”愛國者的聲音似乎被血水淹沒了一半,每一個詞彙都伴隨着氣沫破碎的聲音,比先前更加殘破不堪。“薩卡茲的罪惡,不會被血掩埋,在陰影中,在陽光下,它蔓延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