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坐在博士的办公桌前，大口大口地呕吐着。
博士坐在桌子的另一面，雕像一般的一动不动，他在等凯尔希吐完。
就在十分钟前，凯尔希的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舍友，进入了巴别塔的实验中心。成为了凯尔希当前课题的试验品。
凯尔希所在小组目前进行的课题是源石与体细胞融合，在成员的不懈努力下，已经有重要突破，实验室中，已经可以在体外进行小规模的源石与各种组织细胞融合。而难度最高的，则是神经细胞。这种患者就算是在泰拉大陆，也是极为罕见的。而除了从各地收容这些患者之外，获得这种细胞样本的另一个途径，就是人工制造。
但是因为技术和知识的缺乏，这种获取的方式只能是强行注射源石溶解液进入身体，然后提取其中极少数融合成功的细胞进行培养，真正能够登上凯尔希小组试验台的，或许真的只有被上帝眷顾在可以吧。
那名女性全身被固定起来，蒙住双眼，堵住双耳，封住嘴巴，目的是不让其做过多的运动以降低细胞兴奋度，据说这样可以提高融合率，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只会更加方便。
各种粘在她身上的实验器材勉强遮住她的身躯，旁边的仪表上显示着她的各项生命体征，她的心跳的很快，不知道死神何时会降临。
“开始。”负责人喊了一声，随即自己按动开关，看来那一声就是为了博士和凯尔希喊的。
几根硕大的针管同时逼近女性，针管不是平常一样的透明，而是半透明的灰色，从中放射出诡异的黄光。
“呃……”女性从喉咙里扯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但并不能改变针管的状态，液体被一点点打进女性的身体里，速度最慢的是对大脑皮层注射的那支，凯尔希甚至听到了液压机挣扎的声音。
凯尔希不忍再看，转而移开目光，但当她看到仪表盘上炫目的数字时，她突然想寻找什么，这东西平时她一直有，但现在没带。
她想找纸笔！
凯尔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种情况下找纸笔？
当然是为了记录数据啊！
记录数据干什么？
为了下一步的研究……
凯尔希察觉到了不对，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难道不是应该强行停止试验吗！自己在成为医生的宣誓时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想去记录数据呢？
凯尔希内心突然抓狂，她过去和现在的认知突然产生了巨大的冲突，她一时间停在原地。但是，她仍然死死地盯着那跳动的数字，用尽自己的全力将它们刻在自己的大脑中。
过程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某一个瞬间，所有的数字突然归零，凯尔希怔了一下，转头看实验室里，却只发现了一堆散肉。
因为源石而爆炸的女性。
凯尔希已经无法区分她的身体部位，这一块看起来像脖子，那一块看起来像腿。红黄相间的血液喷了一地，最明显的部位应该是一只眼珠，那只眼珠运气不错，是完整的，说不定可以再次活化，是相当好的实验材料。
更多的机器涌了上来寻找有用的实验材料，挡住了凯尔希的视线，这是凯尔希的胃终于有了反应，大量的胆汁和胃酸从喉咙中涌出。而博士，从始至终，或许眼皮都没眨一下。一小时后，博士办公室凯尔希已经没什么可吐了，但仍然忍不住的干呕。
“可以停下来了。”博士轻轻地说，就像安抚一个被虫子吓哭的小孩子。
凯尔希停了下来，呆坐在博士面前，她脑中的风暴从刚才起就没有停止过。
她来到巴别塔之后究竟做了什么？！
按照自己每天做实验的用量，和一个人体的产出量，简单的公式带入。凯尔希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是她一个人的“量”。那么在整个巴别塔呢？凯尔希闭上了眼。
博士很明显觉察到了凯尔希的想法。
“首先，我为自己的失败道歉，因为我的疏忽，让一个叛徒成功打入我们的内部，并导致你现在难以融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凯尔希只能听着，确实，现在回想起来，那女人的每一句话都在勾起她对过去的回忆，对未来的向往，却没有当下的脚步。而这种向往，在她的引导下，大多数变成了对自由的期盼，这让她在巴别塔的生活感到越来越不自在。
“其次，我希望提醒你，你这段时间做出来的成就，放在外面的世界里，足以令你傲视终生，你被带走时的最后试验，经过最终确认，试验已经成功。”
凯尔希突然站了起来，这样的话，她现在的实验台上，应该有着世界上第一个，人工合成的与源石融合的神经细胞。
这个成就，曾经是她终身的愿望。
但是，此刻的她陷入了更大的负罪感中，这个成就的王座，毫无疑问，是她，或者巴别塔用无数试验品的骸骨铸成阶梯攀上去的。
“负罪感是没有必要的，如果你用你的一生去完成这项研究，你消耗的人命不会比这段时间少。”
凯尔希也许是为了逃避，潜意识里竟然同意了博士的话。但脸色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博士见凯尔希不反驳，继续说：“你不能退出，所有人都不能退出，如果你想逃跑，你的结局和她是一样的，或许会更惨。”
凯尔希浑身一抖，虽然在进来时做好了她认为的所有准备，但知道刚才才发现过去的自己是有多么天真。自己是感染者，巴别塔对自己的研究会从哪些方面进行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她没理由不相信博士的话。
“考虑到你现在已经难以胜任研究工作，且继续工作有可能影响其他成员，”博士顿了顿，用力地眨了一下眼，“我会给你安排一份你能胜任的工作的。”
胜任的工作？凯尔希心中犯嘀咕，这座监狱般的巴别塔中，那里有她胜任的工作呢？“
明早，来我办公室。”博士说完这句话，突然整个头垂了下去，似乎有些痛苦。
“现在出去，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博士用尽最后一分克制，语调平静地请凯尔希出去。
凯尔希关上门的瞬间，似乎听到了博士的惨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