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兰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中显得突兀。话音刚落,一根五厘米长的钢钉便擦着艾登的头顶飞过,“汀”的一声射进了一旁的金属隔板里。
“快追,别让这两个感染者跑了!”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呜啊,没完没了了吗?!”兰利大喊着拿出平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几个按键,追兵身边的蒸汽管道便发生了爆炸,当他们从一片水汽之中走出来时,两名刚刚被发现的感染者已经跑远了。
“快,这里!”艾登拐过墙角,撞开一扇隔间的门,顺手将兰利像抓小鸡一样拎了进来。
随着铁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工人们疯狂的叫喊也被隔绝在门外,耳边又只剩下了机器的嗡嗡声。兰利坐在地上狼狈的喘着粗气,艾登则仰头靠墙,沉默不语。
他们又一次被困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大喊,伴随着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
“他们开始搜查了。”艾登轻声说道。
“我知道,情况不妙,对吧?”兰利苦笑着看向艾登。
一切在一开始还进行的很顺利,直到他们第一次看到了龙门近卫局的警员在盘查工人的身份。那时兰利才意识到自己引爆电闸的行为所造成的连锁反应是多么严重。
“艾登,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恨感染者入骨呢?”兰利问道。
“...因为感染者和他们不一样。这一点就够了。”艾登在狭小的隔间里踱步,说,“你还记得以前提到的针对萨卡兹族的大屠杀对吗?那就是偏见所能带来的最坏的结果。”
“那这样看来,我们还真是该死咯?”兰利说着锤了锤身旁的墙壁,仿佛想要通过砸穿它来逃出去。
“哈,还是先留着你的命吧,现在,我们要逃出这里。”艾登说,“我明天晚上还想到你那里去喝杯酒。”
“好,我会尽力招待你的,”兰利侧耳倾听,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前提是我们可以逃得出去。”
格拉一声,不知名的工人拉开了隔间门,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个带着面罩,整装待发的战士。
“你们......”工人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艾登的臂膀就已经勒住了他的后颈,膝盖则支取柔软的腹部——“唔!”工人发出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
艾登将昏死的工人扔出房门,毫无顾忌的走出了隔间。身份已经暴露,何必再对他们客气?
“嘿,你!”正在搜查另一个隔间的近卫官看到了这一幕,抽出方尖刀向艾登砍来。
近卫官的刀法很标准,也很容易看破,艾登微微侧身躲过一击,又借机在他的腰上留下了狠狠的一拳。
借着近卫后退的机会,艾登扭头说道:“兰利,该你了!”
“唉,我吗?算了,反正都这样了,在多来几次也无妨吧。”黑客耸耸肩,在键盘上敲下了已经烂熟的代码。
两秒过后,刚刚站稳的近卫又被爆破的蒸汽掀翻在地,兰利学着艾登的样子,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脚,总算让他安静了下来。
“听,那边有动静!”,“快去看看!”蒸汽管道的爆炸吸引来了更多的工人和警官,就像是浓浓的血腥味引来鲨鱼一样。
“给,”艾登捡起近卫掉在一旁的方尖刀递给兰利,“待会可能会有用。”
兰利点了点头,将刀用挂带束在腰间。
两个逃亡的感染者向着出口的位置一路飞奔,兰利说他已经找好了一个绝妙的逃跑方案,不过他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二人越是向前跑,空间就变得越开阔,好像无数条走廊都会汇聚到了同一个地方,最终,两名逃亡者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大厅之中。这里显然这就是出口了——许多扇门排成一排,后面就是用于离开的通道。
当然,同样汇聚到这里的还有五六个守着正门的近卫,他们穿戴着饰有尖锐龙角的覆面头盔,拿着方尖刀与机动盾牌,排成一面坚不可摧的盾墙。
兰利用程序锁死了身后的铁滑门,挡住追兵的同时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有那么一段时间,求生的感染者与城市的执法者就这样对峙着。
“这是龙门近卫局的精锐。”艾登压低声音对兰利说道。
“我知道。”兰利以同样小的声音回答道,
“你怕死吗?”
“如果我回答‘怕’呢?”
“那现在投降还不晚。”
“得了吧,乌萨斯人从来不投降。”兰利补充道,“怕死的也一样。”
“哦,”艾登笑了,“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接下来的一秒,在一股无形的默契的引导之下,二人同时行动,兰利按下了一个回车键,而艾登则垫步向前。
龙门的近卫们本想将盾墙推进,头顶却忽然飘散下来一阵强烈的水汽,让头盔的目镜上结起了水珠,还不等擦干,艾登已经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进了早已杂乱无章的盾牌阵之中。
这个久经沙场的战士抓住一名近卫的手腕,毫不留情的用手肘撞向防御薄弱的脖颈处,将他的意识送到了云端,又顺势踹向另一名近卫防守缺失的下盘,趁他因痛苦低下头时用膝盖顶向他的头盔。
随着一阵清脆的头盔碎裂声,两名近卫已经倒在了地上,现在的人数是二比三。
兰利用刚捡到的方尖刀格开了一名近卫的攻击,工作服赋予的巨大力量让近卫的身体向后仰起,兰利趁着他失去平衡的机会抱住了那近卫的腰身,向一面墙上的电闸猛冲过去——近卫头盔上的犄角正好是电的良导体,兰利用一个近卫证明了这一点。现在的人数是二比二。
剩下的两名近卫有一些犹豫,他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处于劣势,但艾登和兰利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艾登捡起地上的一面盾牌和方尖刀,他旋转身体,用全身的力量,加上惯性将盾牌向其中一个近卫挥去。
这是很冒险的,一个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战士会懂得在敌人做出大幅度攻击时伺机打断,但前三个队友的受伤已经让这个近卫心慌意乱,只是慌忙架起盾牌来阻挡——
“铛”的一声,近卫手中的盾牌吃不住力,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失去了掩护的警官孤注一掷,将方尖刀向还没有调整好战斗姿态的艾登刺去,然而,仅仅是一瞬间,艾登就把那柄刺出去的刀刃牢牢踩在了脚下。
“你是怎么......”
“给你一个忠告,”艾登举起了盾牌,“下次捅人从上往下刺。”
“铛——”二比一。
最后的近卫盾刀并用,将兰利逼得节节后退,兰利艰难的用方尖刀格开一击又一击,最终失足跌倒在地。兰利看着近卫手上落下的刀刃,脸上却毫无惧色。
只见刀刃越挥越慢,将要碰到面罩时竟然停了下来,那近卫像木头一样僵在原地,兰利只是轻轻一推就让他倒在了地上。
兰利一反狼狈的姿态,笑着从近卫的鞋底取下一个小小的电流发生器——那是他从防护服里取出来的。“龙门近卫局所使用的仿生肌肉护甲在遇到强电流时会出现僵直,下次可不要忘了哦。”二比零。
兰利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没有其他的敌人了。“哇哦!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他兴奋的大喊着,像是一个刚刚通关的游戏爱好者。
“呵,打得不错。”艾登笑了笑,这是对自己学生的肯定。
就在二人放下武器,相顾而笑时,通向出口的正门“咔哒”一声打开,让二人又重新回到了紧张状态。
一名女性从门中走出,响亮的脚步声丝毫没有因面前的一片狼藉而有一丝的混乱,仿佛这个场景已经是司空见惯。她最终站在了离艾登和兰利有十米远的地方。
艾登发现他见过这个人:象征性的犄角、那永远燃烧着愤怒火焰的赤红双眸和海蓝的发色似乎是在映衬着她那未尝败绩的一红一蓝两把方尖刀——她正是龙门近卫局的领袖之一。
没有解释的余地,也什么都不需要解释,双方都知道了各自的身份。
“陈。”艾登轻轻吐出她的名字,心想大事不好了。
陈没有回应艾登,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的手扶在刀柄上,打量着她的对手——两个感染者。
“艾登,你先走吧。”出乎意料的,兰利抢先一步站在艾登的身前,“我有办法对付她的。”
“不,你没有。”艾登的神情里再也没有说笑的意味。
“呀,被你猜到了。”兰利回过头来耸了耸肩膀,笑了笑。
“投降吧,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陈抽出那把蓝色的方尖刀,任由刀刃在灯光下闪出阵阵寒光,“我不想让你们成为这里唯二的两具尸体。”
“说真的,快走!”兰利把自己的钱和一个屏幕更小的设备塞给了艾登,推了他一把。
设备上面是一张做了标记的地图,“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你可以逃出去的。相信我,酒吧更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战士。”
艾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兰利无疑是对。
“......你保重。”艾登说着,从侧面推开了那一扇门,飞快地离去了。
陈并没有试图阻拦。
“你知道他逃不掉的,对吧?”她挑起眉毛,说道,“这里所有的出口都已经被近卫局封死了。”
“这可说不定哦,警司小姐。”兰利笑着举起警官的方尖刀,仿佛只是在玩一场击剑游戏,但他的手分明在微微颤抖,“世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嘛。”
警司没有回应兰利的话,她将方尖刀横放,身形压低,做出已经从十余年的苦练中磨练出的剑技姿态。
有那么一刻,兰利看到,或者说他希望看到陈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出于怜悯的动摇。
“对你要即将要付出的代价,我感到很抱歉。”不过,仅仅一句话的功夫,陈一刹那的动摇神情就像水花一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战士的专注,和作为一个警司不容践踏的忠诚
与之相对的,是兰利不曾褪色的轻快的笑颜,“我也一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