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安荷羽,还是在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里。我带着自己的堂妹无聊地挑选着她喜欢的甜品,目光一边在柜台的商品标签上游移一边听着堂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她喜欢的男生是如何拒绝她的死对头表白的无聊小故事。直到转角的时候堂妹不小心跑太快撞上一位路过的栗发少女之前,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
“不过我也因此决定还是不要先和男神告白的啦,反正这次他们的静女神已经夭折了,像咱这样的美少女还是不……哇啊啊!”
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撞倒了一位突然从拐角闪出来的少女。对方一副急匆匆的阴沉样子,不仅黑着脸还杀气腾腾的。虽说是那样子没错了,但是配上一张少女脸还真是有点搞笑,眉毛都皱在了一起,乱得吓人的长发浑浑噩噩地搭在肩上,一副地狱里跑出来的煞神姿态。虽然是被撞倒了没错,不过还是很快一起身就爬了起来,接着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走路看着点,撞到人可就不好了。”
一切发生的都是那样快,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只过去了几秒而已。等到堂妹站起来的时候,留给她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虽然撞人的罪魁祸首可以说是什么也没看见,但是这一切我可是全部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那样的人可真是少见,也许是不常出门,也许是得了某种奇怪的病,总之皮肤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色;头发乱糟糟的,看不出是烫染过还是天生如此。虽然也仅仅在我眼前闪了一下,但是那张既清秀又英气逼人的脸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我的妈耶痛死人了,怎么突然就冲出来一个人……”堂妹皱着眉揉着额头,看样子是真的被摔疼了,泪都撞了出来。
“哈,不是冲出来个人,而是冲出来个罕见的美人,还是练过的。”
我淡定地总结道。
“啥?什么练过的啊,芭蕾吗?”
“我想你不会懂这些的吧。”
在那之前我都一直以为这也只是无聊生活中偶尔出现的笑料而已,像是什么超市里疾冲的煞神少女、商场里被鬼上身的老婆婆、瘸了一条腿的乞丐突然开始狂奔……之类的东西。出现的原因也许很复杂,不过也只是带来了他人不经意间的笑声罢了。但是,我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无意中看见的东西会突然之间成为组成生活的一部分,至少当时的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切。
◇◇
夏天的人完全沉浸在了冷气带来的清凉感之中,就像是浸泡在冰水中一样舒适愉悦,完全隔绝了令人烦躁的暑热。在这种环境之下想要不变得懒散都难。虽说已经过了八月份,可是气温却没有丝毫降低的样子。也许是今年的夏天来得太晚,所以才想要在这城镇里多待些时日吧,我一边想着不靠谱的事情,一边停下打字的手。
虽然只是个高中生,但是出于对精彩故事的追求,从年幼时我就设想着有一天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写出令自己满意的故事来。可惜,看起来直到现在它也还是个很有难度的梦想。我也只是擅长动脑子的事情而已,要说编故事,恐怕是一点亮点和吸引人的地方都没有,连我自己看着都嫌无聊。
我把文章往上翻,再次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果然,从上往下看过去,语法和用词都完全准确,但是就是缺乏故事的趣味性,硬说的话只能算是记叙了一件合理但是平凡无奇的事情罢了。从暑假刚开始的时候过了一个多月,自己也写了将近一个月,结果写出来的东西还是完全没有任何起色,果然,还是因为自己不适合做这个吗……
看着开到足的冷气,我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电脑前坐了将近整整三个小时。叹了口气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之后我颓废地倒在床上。本想好好睡一觉的,床头柜上放着的电话座机此时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瞟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号码,接着随意地接起它。
“喂?”
“还有两个星期你就开学了吧,作业怎么样了?我明天就出差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南方特产?”
“作业不用担心,最慢三天后也肯定写完了。我不怎么想要特产,不如带些在机场才能买到的特产怎样?不过我是真没预料到妈妈你这次出差了这么长的时间。”
“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呢?你是知道我选择困难故意的吧。怎么你这小孩,自觉自己比我小时候学习好所以很得意吗?不过你这次期末考试的英语成绩也太差了,所以等着进补习班吧,后天就去。”
“喂……”
结果她还是自顾自地把电话挂了。自从父亲去了外地工作一年才能回家一次以后,她的性格就变得越发随意。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说不定会在外面勾搭上什么人,不过就算发现了什么我也懒得管她。虽然是三个人的家庭,但是我们三个人实际上都有着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虽然感情好,但是迟早有一日是一定会分开的。就算不是这样,到最后恐怕也只能留下我一个人。
若问我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自己从小就有一个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我有着一种能够通过事件的表象看见本质的能力,说不上特殊,只能算是普通人的直觉和超能力之间的一种能力。例如通过观察那天在便利店里那个女孩被堂妹撞倒之后一跃而起的动作,便能推测或觉察到那个人一定是个从小锻炼过某方面能力的人。或许是武术一类的,但是不知为何我觉得远不止这么简单。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完全没有深究的必要,因为我以前也见过数次这种情况,而且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是完全没有必要深究的 。
脑子越来越乱,大概是由于电磁辐射的缘故我感觉越发疲惫,困意袭来,就连意识也随着空调风的扇动而变得模糊不清。声音从近处传到远处,听见的东西的发声位置变得忽远忽近,一阵阵怪异的感觉直接从胃里涌上喉咙,就连眼睛也无法睁开了。就在这样的混乱感之中我稀里糊涂地陷入了沉睡。
没错,一旦使用这个能力,身体就会随着使用幅度的不同而承受一定程度的副作用。如果只是通过一个动作就能判断出他人练习过什么技能,那顶多就是一瞬间有点疲劳而已,但是如果想要通过科学书籍上记载的东西来探究出这个世界的本质,那么恐怕就是死亡也不能得出结果。不过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是不会放任人死掉的,最糟糕的情况也只是暂时昏迷。而一旦昏迷了就意味着要探究的本质无法通过目前所掌握的信息破解出来,或者是破解需要的精神力太多身体无法提供出来。
果然,这次凭借目前的线索,还是无法得出结论……么。
◇◇
走在去辅导班的路上的时候我觉得都要把自己给晒掉一层皮,路两边的银杏树由于太矮根本无法起到遮阴的作用。天空明明是澄澈的蓝色,但是不知为何却晒得人要中暑。我在这样一种令人发昏的环境之下也变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以至于前面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看见她的背影的时候,这才慌张地收住脚步,不然这下子可真的要撞到别人身上去了。在心中暗暗痛骂着自己的走路不长眼,我谨慎地后退了两步打量起前面的人,正暗自诧异着为何自己觉得有些熟悉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转身,幽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又是你啊,这个月看见你两次了——真是的,莫不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个声音……等等,这位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的脑海中掠过悉数回忆,最终,得到了我见过这个人的结果。是的,并且,印象还很深刻……
这位不就是那个堂妹在便利店里撞倒的棕发美少女么?咳咳,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还真是个令人不愉快的巧合啊。虽然我也是个少女没错了,但是这位的风格和气场,明显是和我不一样的啊,啧。
这样的话,和她交流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哈哈,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不好意思……”
“上次撞人的是你的同伴,这次可不要轮到你才好,啊,多注意一下吧?”
什么啊,这种训斥小孩的语气,简直像是故意想要让我无地自容一样。不过看她的表情也似乎根本看不出什么不悦的情绪,我挑了一下眉毛、力量在眼眶周围逐渐萦绕,果然……
她也只是那样随口说说,这家伙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当、并且似乎自认为她自己是在亲切地和我讲话。
嘛,不得不说,要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话,说不定会变成很麻烦的局面。
“我说啊,这位老姐,偶然撞见在什么地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许并不是什么倒霉事、反而是幸运的体现呐。”
我自认为颇为欠揍地把有些过长的齐刘海浮夸地揽到脑后,嘲讽地笑出声。我不擅长讨别人开心、倒是有能够把他们惹火的才能。这次也是一样,原本我没有想着让她尴尬的,可是为了不让自己遇到什么麻烦或者交上什么不该交的朋友,最好还是把自己的人际关系搞差点比较好。
至少这种能力……还真不是那种人人都有的。不仅不是人人都有,并且大概还是特别稀少的能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力量……似乎它很早以前就在我身上存在了,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那里了。
但是,令我惊讶的是,她不仅没有恼火或者尴尬,反而低下了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这……有那么好笑吗?
我不想和她多扯,毕竟这位散发的气息明显让我感觉是个惹不起的主,与其和她成为熟悉的朋友,还不如趁早避开比较好。
另类的人在什么地方都有,而且我也不想和他们碰面或者交好什么的。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类,我都衷心希望他们不要离我那么近、不然,如果有一天……我的那个令人头痛又让我感觉方便的能力暴露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我在前面走着,尽量让自己心情放松下来。
谁管她为何出现在我的辅导班附近,我现在只希望……早点放学早点回去——回去写我那个基本上已经救不回来的小说,或者说,说得难听点就是那种叫做流水账的东西吧。
啊,果然是、还没开始就想着何时结束了吗。这么看来我真够没有毅力的,可是这么说也不太对,毕竟我可是夸张地把那个谁看了都会觉得索然无味的东西写了一大堆。
所以说……究竟要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
我也许真是个让人苦恼的小孩吧。可是说是小孩,总觉得哪里不太像啊。倒不如说是,比起不懂事的小孩来说更像是怪胎一样的人。
眼看着辅导班近在眼前,我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暑假的末期,冷气依旧开得十分足,这让刚才被暴晒过的我瞬间恢复了元气,尽管是学习最不擅长的英语也再难得有什么怨言了。因为只要掌握了冷气,那恐怕就可以算是掌握了夏天的人心吧。
虽然说这种说法有些奇怪,但是我是真心认为它是有着一定道理的,至少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毕竟如果我使用了自己那个能力的话,那么在视野里更加显眼的明显不是“大多数”,而是“少数”。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摊开随身携带的学习用品和书籍,开始看那些让人脑壳疼的文字。
◇◇
我想暑假大概很快就会结束吧。就算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结果还有最后七天就结束了呢。
……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快。
原本是想着,会觉得那种每天下午都去辅导班的日子很累,但是其实也就那个样子。习惯了之后也就那样了。正所谓在学校里待着也是一样的道理,正是因为习惯了所以天天都去也不是什么受不了的事情。
但是从暑假状态调整到开学状态,我觉得还是有些难度,突兀的转变有时候就会很容易出岔子。例如开学第一个星期,很多时候就非常容易出乱子。就算是到了高中,那些管纪律的人也还是时时刻刻都不会放松下来。
越是开学,他们就越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对那些经历一个漫长暑假的可怜学生盯得特别紧。
而我也感觉自己就像是患了网络上的那个什么“开学综合征”一样,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甚至变得焦虑不安。
这天从辅导班回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傍晚的天气不是那么热,却无端还是让我感觉特别燥。正当我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却在附近的超市里看到了一个完全不想再看见的人。
黑色的长直发、细高跟、还有那个显眼的超短裙……这个人……
我咽了一口口水,迅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连家也不敢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