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的熄灭，裴千鹿也安稳的坠入了梦乡。
客厅里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深夜十一点。
坐在房间飘窗上看书的夜还生突然皱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一般，合上手中的书放下，跳下飘窗离开了房间。
打开后院的门，泳池的水正在往池外溢，就好像里面开着水龙头，水满出来了一样。
夜还生走下楼梯，向前没走几步就踩到了水，等他到了池边，水已经湿了鞋底。
归遥平躺的沉在池底。
夜还生微皱眉，一双眸子变得细长，池底的水突然形成水柱，瞬间将归遥给冲击出水面，撞在了篷布上。
“夜还生！！”
“怎么？”夜还生眉头舒展开，水柱消失，归遥便落下来狠狠的砸进了水中。
等他将脑袋冒出了水面，一脸懊恼的盯着夜还生时，夜还生才冷漠的问：“水溢出来这么多，电脑不打算要了吗？”
“啊？原来溢出了这么多的水啊！”归遥眼神冷漠，但嘴角却是微扬，语气也充满了嘲讽，“抱歉抱歉，我还以为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呢！你看，连这池中的水都想要逃出去了呢！”
“在我面前就不装了吗？”夜还生蹲下，抬起手撩了下耳畔的长发，轻蔑的微眯眼，“你这幅丑恶的嘴脸，还真是倒人胃口啊。”
“哈哈哈……”归遥突然笑了起来，“要是你喜欢那样一面……”他突然收住笑声，瞬间绽放出温柔而无害的笑脸，就连声音都变得温暖了起来，“我也可以呢。”
“……”
“小鹿今天来过呢。”归遥仍旧用温暖的声音问：“应该是经过你的同意吧？以你的性子，可不会轻易的答应，看来是小鹿一直在坚持，所以你妥协了，我猜的没错吧？我在小鹿的心里，可是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呢！我啊，是她重要的朋友吧？”
“……”这该死的咸鱼！！
夜还生面对他的挑衅看似无动于衷，可那双平静的眸子下，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哼。”夜还生冷哼一声，“就算给你机会，你又能怎么样？”
“别装了，我知道你也在畏惧我，所以才怕小鹿接近我，被我蛊惑。”归遥温暖的笑道：“你害怕，因为你不知道我离开禁锢后到底有多强，你只从裴擎那个老东西口中听闻过我，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我……”
归遥闭上眼，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再睁开眼，又变得冷漠而高傲，轻蔑道：“呵，夜还生，身为大妖怪，难道你就只会卑鄙的勾引小女生，拿捏被抑制了力量的我吗？难道你以为，我离开了这里，你还能随时的痛扁我吗？”
“激将法对我没什么用。”夜还生完全不受他的挑衅，反而暗讽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万一你离开了禁锢，肯定会力量大增，到时候想要痛扁你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
“……？！”归遥一惊。
虽然他知道夜还生没那么容易对付，但没想到这家伙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夜还生受到激将法后不但没有动摇，反而起身扬手，控水将他又是一顿痛扁。
“啊！！啊啊啊！！快住手！！！”
归遥被水柱缠绕着狠狠的摔打在水面，等缠绕在他身上的水柱消失后，旁边的水又猛地窜出，形成巨大的巴掌，一浪接一浪的巴掌狠狠的拍打在他身上，最后一个拍打下去的巨大巴掌又一把将他握住举起来，狠狠的敲在了泳池边。
“呃啊——”
“咳咳咳……”
归遥被砸的猛吐一口鲜血，磕在池边的尾巴都负伤的溢出了血。
“夜还生……”归遥面前的按着地面支起身子，双眼充满杀意的看着夜还生。
“正好那只死王八不在，有气无处发，你又很会点火。”夜还生说完，水面上就出现一条水形成的蛇向归遥游去，水蛇缠绕上归遥后便将他举了起来，朝着他的脸不断发出“嘶嘶”声的吐水信子。
“你能骗的了小鹿，让她把你当朋友，我会尊重她的想法，不过——”夜还生冷漠的眯眼，眸中透着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杀意，缠绕在归遥身上的水蛇也因为夜还生的怒意而越缠越紧，归遥痛苦的表情扭曲，嘴角的鲜血不断滚落，“放……开……”
归遥周身开始有电光游离，很快这些电光蔓延到水蛇身上，紧接着是整个水面都有电光游离，就连夜还生都能感觉到脚下的水有触电的感觉。
好在归遥力量微弱，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有我在小鹿身边保护她。”夜还生警告道：“无论何种目的，都别想打她的主意。”他放缓语气，略带嘲讽的说：“就这样戴着你伪善的面具，好好扮演她的‘好朋友’吧，如果你让她失望了，就算老东西说过不能杀你，我也会杀了你。”
水蛇化成水散下时，归遥也一并落下摔在了池边。
他身上都被勒出了红印，看起来伤的不轻。
“咳咳……”归遥咳嗽了两声，呼吸缓过来后才抬起手擦拭了下嘴角的鲜血，“看来你对小鹿是真的很上心啊？”
“……”夜还生眼中闪过一瞬的不自然，便冷漠的回应道：“她是家主。”
“你可不信奉这套。”归遥轻蔑的笑道：“你这是在慌张的找理由掩饰吗？”
“掩饰？”夜还生冷笑道：“对你的话，只需要灭口就行了。”
“你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归遥突然就笑了起来，“身为大妖怪，有着没用的恻隐之心，所以不论你说多狠的话，都不可能真的杀了我，因为你不想背上……”
他话还没说完，地面上的水就突然变成一只小手伸进他的嘴里，猛地捏住他的舌头给拽了出来。
“啊……”归遥吃痛的惨叫一声，那只水变成的手就那样紧紧捏着他的舌头扯着。他抬起手想去打开那只水手，夜还生就警告道：“你敢动一下，它就会扯断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夜还生弯起嘴角，“哦，对了，也就不能用你的声音去蛊惑那些无知的小姑娘了。”
归遥懊恼的皱眉，恨不得将夜还生撕成碎片，可奈何舌头被扯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两个老东西不在了，若是电脑弄坏了，我可不会有那善心帮你买新的。”夜还生瞥了一眼用防水布罩着的电脑，最底部已经浸水了，至于是否还能用就不知道了。
“好好珍惜吧。”夜还生说完，水手放开归遥的舌头后就融进了水中。
归遥抬起手捂住嘴巴，恶狠狠地瞪着夜还生的背影。
夜还生打开后门时又停了下来，背对着他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跟我玩水的话，我可以轻易的玩死你。”
“……”可恶！
归遥愤怒的握紧拳头，心中燃烧着浓浓的怒火，却无法发泄。
那时候沉在水底，明明傍水而生的自己竟然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不明白……
那条毒蛇明明高傲又自大，为什么却更容易得到信任和爱？
只要离开了这里……
只要能摆脱了禁锢的话——
他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被防水布罩着的电脑上，心中燃烧的怒火就好像被浇了一把水，突然就灭了大半，而溢出泳池的水也渐渐开始回落，但回忆却像是潮水一般袭来——
几年前，裴千鹿的爷爷奶奶带着抱着电脑的夜还生来后院，爷爷一脸慈祥的笑着说：“归遥，我们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可以让你打发时间。”
平躺在水面上的归遥听见这话后才起身站在水中，半截身子露在水面外，看着夜还生怀里抱着的机器，有些惊讶的问：“电脑？”
“没错。”爷爷笑眯眯地点头，“现在年轻人不都喜欢玩电脑游戏吗？它应该比手机更好让你打发时间！我和老婆子研究了好久，也不知道什么配置高低，但是也尽量让老板给你装的高配，你先用用看！”
爷爷的话刚说完，奶奶就笑着说：“小夜，帮他装一下吧。”
“……”夜还生很是不爽的皱眉，隐忍不发的过去将电脑放到岸边，帮他装好后拉来插板，打开电脑，连接网络，一系列做完后才充满杀气的瞥了归遥一眼，“好了。”
归遥完全没有在意夜还生的眼神，而是难以置信的盯着已经开机了的电脑显示屏，看着自动变换的桌面背景，脑子有那么短暂一时间的卡壳。
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那两个老家伙会那么温柔的对待他……
明明他是因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又不能被杀死，才会被囚禁在这里的啊！
他们之前的那个老头子，也就是前前任家主裴擎，每次见他时都是一双冷漠到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
归遥一直认为，因为裴擎是修行人，这样冷漠的对待他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的宽恕了，毕竟他的身上，背负着无数的，不可饶恕的杀戮。
可前任家主却完全不一样。
或许……
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过他的杀戮，所以就把他当成了养成后院的宠物鱼？
那条毒蛇是这样说的。
他第一次见到前任家主时，他们年不过四十，没有他想象中的，会对他厌恶和冷漠，男人的眼神平静的像古井，女人的眼神则是温温柔柔的，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他还记得是女人先打的招呼，不是喊的归遥，而是——遥。
是的，前任女家主一直是这么叫他的。
作为家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作恶多端，不可能不知道他到底背负了多少人命，沾染了多少鲜血，可他们没有用冷漠的眼神看他，不论他怎么拼命的在他们眼底摸索，也没看到轻蔑与厌恶。
“你叫归遥对吗？以后就叫你遥吧。”这是前任女家主初次见面时说的话，她笑着，语气有些抱歉，“想必你已经知道老头子没了吧？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处理他的后事，现在才有时间来后院看你，真是抱歉，以后就由我们来照顾你了。”
照顾。
多好听的两个字啊。
可惜，那样的情况下，说是禁锢更为合适吧？
即便如此，内心还是被有所触动，看见他们的时候，内心会不由自主的涌上喜悦。
他们对他的确很温柔。
女家主总是会端着亲手做的美食来给他，每次推开后门都是温柔的笑着喊：“遥，来尝尝这个。”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女家主脸上布满了皱纹，两鬓增添了白发，声音也开始变得粗糙而沙哑，但温柔中也多了一些慈祥。
“遥，我们最近在山上开了个菜园子，过段时间就有自己种的菜可以吃了！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我们可以买种子回来种上！”
“尝尝这个，我老伴自己包的糖包，好像有点甜了！”
“是不是很无聊，给你买个手机吧？我和老头子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也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
“今天做了大杂烩，全都是自家菜园子里的菜，还有特意让玄寻去山下买的腊肉，味道可真好！就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
想吃。
突然好想吃他们做的菜啊！
明明不爱吃人类的食物，可是第一次前家主端来吃的给他的时候，因为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并且顺道夸了一句好吃，他们就误以为他是爱吃的，因此开始经常做吃的给他。
慢慢的，竟然接受了那样的味道，甚至……
开始有点喜欢了？
没有鲜血的腥甜，没有人肉的鲜美，没有让人感到无比渴望的美味气息，却渐渐征服了他的味蕾。
尽管现在仍旧没有那样强烈的渴望，却无比的想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