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阶中攀升浮想,咖啡厅的暖光弥音引人心思翩然……
“因陀罗这个人啊,遇到维娜小姐之前,徒有一身苍白的孤勇桀骜,你看看她指虎之下的勒痕……”
随心所欲的任手指在琴键上游离跃迁,仿佛琴音本身就是一个让人醉心的故事。
“那都是涉世尚浅的残缺。”
琴音转疾,而重。
好像故事的序幕已经拉起。
“维娜也不过是身在皇室温暖庇佑之下的一朵,骑士之花。”
琴音愈发低沉细密。
“没淋过几次伦蒂尼姆的雨,但至少见过长久笼罩在维多利亚上空的阴云……”
这是发生在罗德岛与格拉斯哥帮建立羁绊之前的,起始的物语。
伴随着琴声,雨丝与钟声将注满思绪,带人前去那个以“狮鹫”为标志的国家:
受地缘位置影响,伦蒂尼姆总是阴雨绵绵的状态。
遇上政治形势紧张的时节,原本就冷清而人迹罕至的小巷子此刻更显得萧瑟。
废纸团、旧木箱、紧闭的门扉与飒飒的凉风。
还有以并不优雅正经的坐姿集会在一起的人群。
或是倚墙而立,或是坐在木箱上后仰着用双手撑起身体的平衡。
“喂,怎么样,你们觉得过得还快活吗,啊?舒服吗?”
色泽有些浑浊的却打理的很干练的白色长发,穿着蓝色外套与黑色皮裤,衣服设计在许多关节上都加装有金属的防护片,最醒目的是她一手一只的巨大黑色金属指虎,自拳心轴线向下还延伸出打磨锋利的锯齿。
这是维娜对因陀罗的第一印象。
她正站在被一众混混包围的位置,豪迈地宣讲着什么:
“不舒服,老子过得一点都不舒服,赢得太多要被骑警束缚,输的太多连露宿街头的位子都守不住,一天整那么多事情我想跟他们一件件say pass,但结果总是‘不’。”
身边的人不住发出一点哄笑,即便这在维娜听来并没有什么意思。
一行人从它们身边路过,也许是被看出了身上的着装值钱,不少带有挑衅和轻蔑意味的目光不断的投向这边。
原本背对着这个方向的因陀罗也把头偏过九十度用余光斜视着维娜一行人。
“说的太多会被人强制退出,说的太少只会被贵族肥佬当土著……”
维娜站住了脚跟,并不与他们对上目光,只是自然地蠕动着舌头享受着棒棒糖的奶酸味。
在维多利亚,“肥佬”是一个极具侮辱性质的词汇。
伦蒂尼姆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偶尔会从其他地方传来汽车碾过水坑或是自行车摇铃所发出的声音。
停住脚步之后,混混们像是意识到什么让人兴奋的气息,纷纷起身站好位置包围了维娜一行人。
或多或少带着具有轻视意味的笑容。
“有想法嘛,小姑娘。”
因陀罗在胸前撞击着铁指虎,卖弄似的移动步伐好让腰间挂着的贴脸发出声响。
棒棒糖塑料柄的指向稍稍变动。
算是维娜的回应。
巷子的另一头,传来了高排量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被改造的意外朋克而拉风的摩托车呼啸而至。
一个潇洒的侧滑停车激起一片水花,引起一片带着起哄性质的抱怨。
只有维娜一行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让开。”
维娜身后的一个男子发出警告。
而因陀罗像是无视了他的存在似的径直把手伸向了维娜的脸。
“你……”
男子还没把话说出来便感到右脸受到猛烈的冲击。
一个棒球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右脸上,引得男子嘴角和鼻腔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流血。
所有人立刻靠拢进入备战状态,这样的反应反而激起了混混们更大的兴趣,他们肆意的嘲笑着喝倒彩,同时开始挥舞起了手中的铁链和棍棒,骑摩托车来的人更是一闪一闭的玩起了车灯,同时尽其所能的让引擎发出更大的声音。
“喂,老子问你好吃吗?”
因陀罗直接抓住了棒棒糖的塑料柄,旋转着左右拖动着,如同调戏一般戏谑地看着维娜。
维娜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呃,似乎有些享受……
“老子问你棒棒糖好吃吗!”
凶相毕露的因陀罗立起手掌使指虎对着自己猛地发力意图将棒棒糖推入维娜的喉咙。
只是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手无法前进丝毫。
自己的手腕被维娜抓住了。
嵌有钢片的黑皮手套武装之下的手被一只肌肤白净的手抓住,这个画面对于因陀罗来说未免有点冲击力过强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目光终于正视自己了,明明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她瞳孔深处的金色却让因陀罗不寒而栗。
恐惧的驱使下,因陀罗战意上涌,一如她在过去的时日里面对那些看上去不可能战胜的强敌一样。
双目渐渐充血。
因陀罗松开手指骤然发力挣脱开维娜的控制,顺着右手回来的趋势腰部发力,猛地回身起右腿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出一记高横扫。
但维娜的闪避更快,只是被踢歪了棒棒糖的塑料柄。
眼看着脱离控制的指虎就要坠落地面,因陀罗直接一手撑地再借回旋的势头使上半身倒立、左腿并拢转来的右腿回旋画出一个轴线与地面成45°角的螺旋,夹住指虎往上一丢,然后双手发力撑地而起,站稳,接住指虎。
不得不说这身手真是帅气。
维娜直接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吐掉塑料柄,亮出了一直隐藏在大衣中的黑色锤子。
“来啊!”
因陀罗怒吼一声,迎着势头就冲了上去。
维娜一手拿起锤子,另一手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个棒棒糖叼在嘴里。
“你找死!”
因陀罗势头更甚,盛怒之下踏地而起,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贴地滑行,长期的作战经验使她准确的把握着力量的运转以及姿势的调整,只为了在接近维娜的瞬间打出最致命的一击。
维娜身后的随从们和混混们见状也很快打作一团,短时间内场面混乱,整体看不出局势的走向。
清脆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钢质材料平面发生不可逆性变独有的碎裂声。
两人短兵相接,而在因陀罗震撼的神情中,一只指虎应声破裂。
维娜长发飞舞,目空一切。
接连几个后翻拉开身位之后,因陀罗再一次摆出进攻姿态。
维娜则自习观察着自己开裂并溢出鲜血的虎口,脱下了自己的大衣丢到一旁。
同时将锤头砸入地表。
“干什么,在老子这里可不认这帐啊!”
因陀罗大喊着,暗中借劲想要握紧方才受到冲击的手。
然而骨头上一针强过一阵的剧痛终于是激起了身体的反应,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下,牙关也不自觉的咬紧了。
暗红的血液顺着手套口流出,滴落地面。
应该是骨头裂开了。
只是这么一个回合下来,因陀罗诧异的发现自己这边的大部分街头混混已经落于下风了,这回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甚至于已经有人结束战斗说着什么:
“殿下,时间不多了。”
她不懂,只知道越是到这种时候自己越该站出来主动挽回局面。
姑且是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该死。
因陀罗再一次发起了冲锋。
强忍着皮开肉绽、手骨破裂的痛苦,因陀罗一度将自己的拳速和身法的灵活程度逼上了极限。
强势的进攻之下,维娜被压制的一直只能被动防御和闪躲,身上平添不少割伤伤口。
因陀罗的拳法没有定式可言,完全是一个动作接着上一个动作的回收借力打出,手脚并用而在第三者看来破绽百出。
甚至于有一些看起来很花哨、动作很大的转体。
因为因陀罗现在做的事情就是:
进攻,压制,承接,更猛烈的进攻……
也许是空气潮湿的缘故,一招一式挥洒出的风压都带席卷起一阵细密的水雾。
只有正面承受这份攻势压力的人清楚,什么叫无计可施。
“*维多利亚粗口*有种别躲啊!”
一切行动的目的只为了下一击更加凶悍地命中对方的要害,疯子一样的打法。
右直拳,左鞭腿,急速收腿同时右脚离地,足尖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圆弧后以万钧之势下砸,盘曲左腿弹射而起,左勾拳下压空中切换右手肘击再一次下砸,凭着未耗尽的动能双手撑地达到半空再换膝盖下砸……
没有穷尽一般,高速消耗着自身的体力,一点点迫近维娜闪避攻击的极限,直到决定胜负的那一击。
蹬地而起,因陀罗在空中将躯体伸展到极致,延续刚才的感觉,结合过去的战斗经验来看,到这一步维娜没有任何闪躲的可能。
当然因陀罗自己也是强弩之末。
曾经有人和她说过,到了极限的人只要再坚持一下就是打破极限了,一直以来这也是她变强的秘诀。
因陀罗胸有成竹的说道:
“几根肋骨而已……”
自古以来打架好像就是谁更狠谁打的赢。
看来今天的对手没有把她逼到这个份上,意外的感觉有些可惜。
“可别死……”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便噎了回去。
之间维娜的身体已成后倒之势,但她强大的腰腹力量生生支撑住了身体的不平衡。
同时还用一双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手接住了那只骇人的指虎。
有一瞬间因陀罗会觉得维娜的脊椎要被自己按断。
就像拉扯到受力临界的弹簧那样。
但是维娜愣是靠超越因陀罗想象的怪力撑住了。
她的手臂突然发力向右一推,因陀罗在短暂的呆滞中失去了平衡。
“跪下。”
她听到维娜这样命令道。
像是有意效仿她的动作一样, 弯曲着身子的维娜轻轻点地,在空中借用腰腹力量对因陀罗完成了一记势大力沉的抽射。
这一脚下去产生的强大气浪震出了一片稍纵即逝的“无雨区域”。
几乎飞跃过整个街道,因陀罗还是凭着惊人的毅力在跌撞中找回了平衡,最终以站立的姿态勉强停在了一个地方。
“唔……哇啊。”
一大口鲜血染红了一片水洼,在越下越大的伦蒂尼姆雨中绽放出鲜红的雨花。
即便是已经要膝盖并拢相互支撑,同时手捂腹部保持蜷腹姿态才能勉强站立,因陀罗还是多少保持着站姿集中所有精力去注视眼前的敌人。
周围所有的混混都已经被制服了,有人冲着维娜大喊:
“殿下,收手吧,我们没有时间了!”
但是因陀罗已经听不清了,耳鸣与晕眩带来的眼花困扰着她。
将几乎平行于地面的身体强行落稳一只脚,维娜猛然发力使身体自转同时保持上身与另一条腿在同一直线,以大体呈丁字形的姿势轮转调整到了单腿站立的姿势。
“我改变计划了。”
这么说着,折叠起来的右腿画半圆打开,轻松抬到头顶。
下落,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
方圆十米以内的人只感觉地面下陷,再看时发现黑色的锤子已经被震得离开地面,被维娜一手拿起后像掷铁饼那样周转着抛了出去。
势头上不亚于炮弹发射,铁锤离手点的附近甚至留下了白色的音锥,那是它的速度突破音速的证明。
飞行轨迹直指因陀罗的头部。
“死”。
这个概念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出现在因陀罗脑海里。
这种强大的压迫感一度让她忘却了疼痛。
一瞬之间切换生与死的感觉,只在下一个刹那被颠覆:
因向前抛掷铁锤而有前扑趋势的维娜,阿斯兰一族最优秀的战士之一,顺势摆出野兽普及突进的原始姿态。
轮转的金发展成金花,只出现了片刻的狰狞而狂野的神情辅以致命且漂亮的獠牙,金色竖瞳扩张到极致,瞳孔深处的色泽因为血液急速升温从棕色点亮成高贵的金黄。
前有一瞬生机丧尽直面死亡,这一刻因陀罗在幻觉里看到了维娜身后处于盛怒中的阿斯兰之王……
全新的体验,超越死亡的恐惧。
维娜的身体在瞬间突破了几何线条的束缚,化作流光残影,以“不可被阻挡”的势头冲向因陀罗。
再反应过来时,因陀罗只看到维娜一手抓着自己的衣领,另一手抓着锤柄,双脚没入地面作减速。
锤头始终离自己的眉心只有毫厘之差。
然后才停到那炮弹发射般巨大的轰鸣声。
还有街道两旁的玻璃被风压接连震碎的声音。
前进的势头停止,街区上被风压吹开的雨这才落了回来。
因陀罗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这满目疮痍的街区。
说是刚刚经历战争的洗礼似乎也不为过。
主要是这呈尖端开裂状的地面,让人不禁想起在极地势不可挡的破冰巨轮。
简直就是行走的狂野和天灾,举手投足之间就有史前巨兽那般的破坏力……
维娜的目光渐渐回到慵懒、冷静,很有礼节地放下了因陀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失去对身体控制能力的因陀罗噗通跪倒在地。
维娜将两腿从地下抽出,撇开黑色的光洁尖脚趾不看,其他地方多少沾染了泥土。
啊,还有因为过高速度突进而大面积碎裂的上衣……
接过了随从递上来的大衣,维娜在随从耳边耳语了几句,便又掏出一个棒棒糖含着到一边休息去了。
“你们这儿管事的是谁?”
摩根颤抖着举起了手。
……
至于推进之王这个称号是怎么来的,可能多少还不是很明显,据说因陀罗在时候变成了维娜坚定的追随者,甚至像是把被维娜击败当成是荣耀似的常常和别人说起:
“你都不敢相信老子……阿不,当时我被我家主子用锤子顶着脑袋推着地砖前进的情景,跟推土机一样我勒个去……推土机啊,大大的能推着一堆石头往前冲的那种,它不是强不强的问题,她真的就是那种,一推到底,挡不住……”
“后来我就叫她推进之王了,推土机嘛,很能推啊,根本顶不住啊,但是主子一开始好像嫌有点土,说什么这外号听着别扭,慢慢地也习惯了,所以对外我们就说自家有个推进之王,诶,感觉爽得很。”
虽然还有很多机缘巧合的事情促使格拉斯哥帮加入罗德岛,但似乎说起来都没有这个故事这么让人印象深刻,而且哭笑不得。
时下维多利亚王储之一已然叛乱,每一颗流落在外的伦蒂尼姆铆钉也该回到自己的故乡,巩固那里的一城一池。
那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