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义父…已经十五年了…”

望着义父萧索而孤单的背影,君子赫喃喃出声,眼中却不经意的闪过一抹怀念之色。

十五年前,君子赫还不叫君子赫,他只是一个没有名姓,四处流浪,与野狗抢食的乞儿罢了。

直到那年雪夜,他就像一条死狗一般趴在雪地上,浑身是血,虚弱的他就连痛呼声都是那么的无力。

即使拂过面颊的微风,都透着彻骨的寒意,好似随时都能冻结自己的血液…

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恐怕就要死了,就如同之前跟他抢食的那条瘦狗一样…

它真的很瘦很瘦,没有一两的余肉,即使冻死在前天的雪夜里,也没有人会蠢到去捡尸吧。

或许,他也一样…一样的那么瘦…

可是为什么?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又为何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他只是一个卑微,弱小的乞儿…一个无人理会,四处流浪的乞儿…一个与野狗抢食,梦想着能吃一顿饱饭的乞儿…

仅仅只是得到了一个好心人所送的馒头,那个掉在地上,别人不要的馒头而已,他却被人打成了这副模样…

即使他知道,只要放开那个馒头就可以了…可那是他救命的食物啊,他又怎么能放手?又怎么舍得放手…

呵…可是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他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他还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呢…

所以他努力的,竭尽全力的向着路过的人们祈求,期望着能有一个好心人发发善心,救一救如此卑微,又可怜的他…

然而——

即使道路上的人流不见稀少,看见他的人却都是视而不见;即使有人从他的身上越过,甚至踩过,但却并没有一个人会理会他的哀求;即使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即将死去,却没有一个人心生怜悯…

最后,他终于绝望了…也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他就那么静静的躺着,看着,在心里诅咒着那群冷漠无情的同类,默默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直到——

他看见了,那个小男孩…

那个比他还小,却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那个拿着包子,向他跑来的小男孩…

那就是…他视若亲生的弟弟,张雄!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十五年前的那个雪夜,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冷,亦是最暖的一夜。

“想不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义父,赫儿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君子赫目光炯炯的望着义父,语气里满是坚定和真诚。

张霖一愣,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欣慰之色,神色却是越发显得柔和起来。

他拍了拍君子赫的肩膀,轻轻一叹:“唉…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啦…”

“义父,孩儿一点都不委屈…真的…”

君子赫抬眼望着张霖越加显得苍老的面容,眼圈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恐怕是因为雄弟的死,让义父伤透了心,所以就连容颜都变得苍老了不少。

一念及此,他的心中就是一阵难受,当年要不是他答应了雄弟的要求,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本来,这偌大的海城,义父都是要传给他的,这是他们一家的共识。

即使一开始,他是甘愿隐藏在幕后帮助雄弟的,但是雄弟实在是没有接管海城的想法,最后义父才不得不放弃。

直到——那个狗屁使徒的到来,一切就都变了…

他蛊惑了一直都想证明自己的雄弟,为了得到强大的实力,雄弟居然央求他把海城当做永生组织的试验场。

可是,他能拒绝么?

他不能,也不会去拒绝雄弟的要求,即使是再荒诞,再无理的要求。

因为,他是雄弟的哥哥!

“咳咳…我知道…我都知道…”

“义父…您…别太伤心了…雄弟也不想您的身体…”

君子赫急忙扶住身体有些不稳的张霖,一边安慰,一边帮着顺气。

“唉…我没事,真的没事…”

张霖叹息一声,推开了君子赫的手,强笑着说道:“毕竟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有些小毛病也正常。”

看着义父逞强的模样,君子赫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以前的义父,那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

“义父…您还是多…”

“好了,我知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张霖皱了皱眉头,语气也沉了下来,他不想没完没了的说这些。

“呼…义父,您就放心吧!”

“事情我都办好了,故意露出的线索也基本都被圣堂给掌握了。”

君子赫的眼神骤然间变得冷厉逼人,眸中的杀气同样是缭绕不散,狠声说道:“只要到时候我们在后面推一把,定然能让那个该死的使徒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好,那就好…不止是他,还有那个借刀之人也别想好过!”

张霖也是目露寒芒,连声叫好,却不忘叮嘱一句。

“放心吧,义父,孩儿已经查到了那个借刀之人的背景!只是…”

君子赫的神色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义父,实在是那人的背景有些不简单,他可不想义父想不开之下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呵…他的背景很不简单吧!我已经猜到了大概…”

张霖冷笑一声,神色却丝毫未变,反而一脸自信的说道:“无妨,也用不着我们动手…等时机到了,你就把那个人的消息传给这个女孩!”

说着,他就从身侧的灵位上拿过一个资料袋,递给了一脸茫然不解的君子赫。

“义父…这个女孩是…”

君子赫接过资料袋看了看,不禁有些疑惑,这资料很普通啊!

“她就是那个…杀掉雄儿的天使…”

张霖闭上了眼,一脸的痛苦与自责。

“诶!那您怎么会放过…”

“雄儿,吃了她的奶奶…相依为命的奶奶…”

还没等君子赫说完,张霖就揭晓了答案,那个让他备受煎熬的答案。

“原来如此…”

君子赫本来还有些激动的神色不由一滞,到了嘴边的话语却是再也说不口了,眸中不经意的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异色。

或许,因为雄弟所犯的过错,义父他老人家,一直都是活在愧疚之中的吧…

“咳咳…赫儿,接下来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当然,义父,孩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就好…那就好…”

张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神色欣慰的拍了拍君子赫的肩膀,就神色恍惚的回到了灵位前。

“义父…”

君子赫很是悲伤的望着义父佝偻的背影,他真的很难将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与他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合到一起。

他闭上了眼,却遗落了两颗晶莹,没有再看义父一眼,他神色沉重的向着暗室之外走去。

“赫儿!”

他站在门外的阴影里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有应声。

“别忘了,把你的海城…夺回来!”

他的身子一震,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明亮至极的光彩,却久久不能言语。

半晌之后,他大步而去,只有一道带着颤音的涩声袅袅不散。

“嗯…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