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兰的圣山,印象中从小到大也攀爬了许多次呢。
皎洁的雪山在温柔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神圣。
我好像也是在这个附近被银灰先生救下来的吧,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攀爬圣山。
我趴在雪地上,望着不远处一座被雪厚厚覆盖着的教堂,打了个哈欠。
是的,我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夜了。
喀兰圣女虽说在谢拉格是绝不敢有人加害的目标,但是我对于银灰先生派我来保护初雪以防万一这件事还是赞同的。
教堂里突然有人走了出来。
我立刻一个翻身,顺着一个小雪坡向下滑了几米,确保别人看不见我。
“进来吧,外面很冷,你已经在外面呆了一整夜了。”
在谢拉格,后一代从小就被灌输“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是圣女手中挥舞的铃铛声”这样的理念,可在我看来,她的声音远胜过没有任何感情,只会发声的铃铛,其中蕴含着说不清,猜不透的感情。
有老人说:“圣女手中的铃铛是神祇传递感情的媒介。”可我一直认为,那就是圣女的感情,圣女心中的喜悦、苦楚、愤怒、悲伤都从铃铛声宣泄出来。
但我没有立刻走出来,她是个会耍小聪明的人,这我一直很清楚,无论是当上圣女之前,还是当上圣女之后。她爱用小聪明让自己脱身险境,她爱用小聪明表达自己曾经是多么爱恋和尊敬自己的哥哥。
“不出来吗?那我把门关上了。”
我还是不搭话。我本来也就没想过要进教堂里。虽然我没有像老一辈人那样对谢拉格神祇有着如此虔诚的敬意。可是,谢拉格的禁地终归还是禁地,非神职人员进入圣女的教堂必须要由谢拉格议会全票通过才行。
“唉——”
我听见她叹气了?不对啊,明明我现在应该与教堂相隔十几米才对呀。
我的头勉强向上一抬。
一道强光进入了我的视线,我眯起眼睛,用手放在额头上半遮住自己的眼睛。
不行啊...看不清她的脸了...
隐约之中,我看见了那个模糊的身影,蹲了下来,坐在雪地上,慢慢地滑了下来。当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脸,她就一把抓住我的一只手,一股脑儿地向前走,把我拉上雪坡,又拉着我向教堂走去。
她的手...还是那么柔软呢。
“到啦!”
我就这样茫然地被她拉着进入了教堂。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圣女平时居住的教堂。按理应说四处好好看一看教堂是什么样的才是“不虚此行”,可我却一直低着头,连抬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你是来保护我的吗?”
“是的。奉银灰先生之命。”
“嘁,别提这个人了。”
“在下句句实话,圣女。”
“别提他!我心情会不好的。”初雪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我不敢搭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从何开始起,我在初雪小姐面前总显得有些畏首畏尾的。
“讯使...”
“嗯?圣女,有何指示?”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为他做事了。你干的事我或多或少还是了解的,太危险了。”
“我只是负责喀兰贸易的信息采集与传递,不知圣女从何而知危险?”
“喀兰的神祇在看着你呢。我知道你在暗地做些什么。你不该是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你会因此而丧命的。”
“若无当初银灰先生救我,讯使早已命丧荒野了。”
“又是这种话...难道救命之恩就一定要以命相偿吗?!”
“如果没有以命相偿的信念,又怎么能保证能够做到最低限度的报恩呢?抱歉,圣女,这个请求恕我拒绝。即使您是圣女,可以用这个身份命令我。”
“呵,果然每次谈起他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呢。”初雪脸上写满落寞。
“圣女,这是我的主观意愿,这与...”我有些慌乱。
“好了,好了...”初雪打断了我的话,露出了微笑“讯使你来保护我我还是很高兴的,以后你可以直接进教堂,不必躲在外面。其他神职人员看到了也无妨,他们不敢对我的做法有什么指点。”
“讯使在外守护即可,在下不敢造次。”
我明白... 一次又一次的客套与拉低身份只会让我与她的距离撕扯得越来越大... 可我还有什么选择吗?
“讯使,为什么...”
“嗯?圣女?”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疏远呢...”初雪的声音很微弱无力。
“圣女...”
“你退下吧,既然你想在外面,那就随你吧。”
“是...在下告退。”
我拱手鞠躬,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冰冷刺骨的寒风从门外灌了进来,让我清醒了一些。
是的,我向来对自己亲近的人表现得很冷静沉默,因为和我亲近的人不是亡命之徒就是陷入政治纷争漩涡之中的人,我必须保持冷静。
可... 初雪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政治的牺牲品。她本该是一位无忧无虑玩耍的少女,现在应该在房间的阳台上捧着一本书默读的人,应该是坐在床边拿着针线细心刺绣的人,应该是心中有了爱恋之人,想见却羞涩退却的人。
我或许不该这样对她。我回过头,发现初雪还站在那个位置没有动,只是不知何时已经背对着我了。
“圣女,有一句话,在下斗胆冒犯了。”
她并没有理睬我。
“圣女好久不见...又...美丽许多呢...”
“你...你说这句话干什么...美...美丽有什么用!喀兰的神祇又不会有什么反应。”初雪的声音有点颤抖与慌张,但她仍然没有转过身来。
我觉得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是一辈子以来说的最大胆的话了。
“美丽也是分层次的。神祇虽然向您传达心意,但并没有见过您,所以神祇不知道何为真正的美丽。”
“那你就知道何为真正的美丽了吗?”
“在下知道。因为...”我突然有点害羞了,迟迟不敢开口。
“因为什么?”初雪用手抹了抹眼睛,转过身来。
“因为我...我见过你...”我能够感觉到我的脸很发烫,在这冰冷的喀兰雪山之上,寒风是无比刺耳,我甚至不敢确定她是否听见了我在说什么,可我绝对没有勇气说第二遍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而是等待着她的回复。
可初雪迟迟没有说一句话。我抬起头,看向初雪,只见她用手捂住嘴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
我不敢继续看下去,匆匆说了一声“在下告退”,大步走出教堂。
“呼——”
喀兰雪山的风,更为喧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