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收回手后，都灵赶紧把自己脑袋安了回去，生怕对方还想再摸。
“奇怪，你脖子那里居然没有断面，就像瞬间就长好了一样。”
“不是，因为本来就没连着啊？”
“……啥？”
都灵指了指脖子上的项圈：“这是固定用的，让头和身体看上去像是连在一起。实际上并没有。”
不是断开再接上，而是原本就各自独立。
这下苏牧终于明白都灵为什么总是在脖子上带个项圈了，他还以为只是时髦呢。
“把脑袋固定住，平时就会省事很多，也不用一直抱着。相比起父亲将脑袋别在腰上，我更喜欢现在的样子。”
苏牧想起，刚才都灵说她也在人间生活过。
“人间也存在妖怪么？”
他过去一直寻找，却从未找到。
“人间境是个特殊的地方，纯粹的神话生命无法直接进入其中，”都灵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个例。”
“原来只是我没找到么。”
“你在人间找过……妖怪？”
“不仅是妖怪。恶魔、鬼魂、邪神……只要是传说中能见到这些的办法，我都试过。然而直到来了这里之前，我一次也没成功。所以某种层面，我得感谢那个在人行道上违章骑马的人，若不是他，我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与你们相识。”
当苏牧说到那个在人行道上飞驰的骑士时，都灵一向淡然的表情明显抖了一下。不过苏牧沉浸在回忆当中，没有注意到同居人异常的反应。
“嗯……时间不早，我们进去休息吧，”都灵的声音略微有些不自然，“明早还有课呢。”
苏牧不疑有他：
“也是。抱歉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和你聊了聊，我感觉自己的目标也愈发明晰了。”
“没，没有的事……”
都灵忽然又变得躲闪，拿起自己的零食罐向苏牧道了声晚安，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苏牧疑惑地看着对方紧闭的房门，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为什么气氛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又回到原点了呢？
“我不会，真被讨厌了吧？”
他想到这里，有点沮丧。
第二天的美术课，丹青女士正在点评上一节课给学生们布置的作业。她将右边覆满漂亮羽毛的翅膀背在身后，手中拿着苏牧交上去的素描作品。
“尽管以野狗乱刨尚不足以形容你这幅作品，但以初学者而论，勉强能接受，”丹青女士直白的点评道，“但更重要的是，在你这幅作品中，我终于看到了以往没有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反问苏牧，而苏牧却摇了摇头。
“那就是专心！之前你画画，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这样三心二意怎么能画好呢？好在及时醒悟，为时未晚，在这幅画——姑且勉强能称之为画的作品——上，你每一笔都很认真，这才是该有的态度。”
虽然说的很不客气，但可以听出来，丹青女士对苏牧的转变很是赞赏。
“至于下一位同学的作品，”丹青女士继续点评，“画工成熟，线条匀称饱满。更妙的是，仅运用光影对比，就将黑白的素描变得丰富多彩。人物神态更是惟妙惟肖，生动自然，宛如身临其境。但是——”
在说了一连串的夸赞后，一个“但是”，丹青女士的表情陡然转冷，投向着教室某处的目光更是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甄帅同学，站起来。”
“到！”
“来，讲讲你的作品。”丹青女士皮笑肉不笑。
甄帅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心地笑了出来：“哇，原来刚才是在说我的作品吗？嘿嘿嘿，我画的也没有那么好啦。非要说的话——就是热情！以百分之一亿的热情，如对待自己的恋人一般，将之灌注于画作当中！这样的话，画也会回应创作者的！”
“我没让你说获奖感言！”丹青女士暴怒，身后的黑板瞬间裂开一道缝。
“欸？”
“你，告诉我，你画的是什么！”
“我不是都把名字写在上面了吗？”甄帅很无辜地指了指，“《七仙女瑶池更衣图》，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么。”
丹青女士一字一顿重复了甄帅最后一句话，耳后的翎羽一根根剑拔弩张地竖了起来，犹如盛怒的雄鸡。
坐在甄帅附近的学生，默默将自己的座位往旁边挪了挪。
“谁允许！你把我的课堂，当做XP展览会了——！！！”
啪的一下，那副《七仙女瑶池更衣图》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了甄帅的脸上，将他带飞出去，脑袋轰隆一声嵌入了教室后面的墙壁里。
苏牧亲眼见到甄帅的两条腿像青蛙似的抖了抖，然后耷拉下来。
没了声息。
“甄帅的《七仙女瑶池更衣图》，50学分一份，要的从速。”坐在苏牧旁边的独眼怪人低声向周围呢喃。
他有颗神奇的眼睛，占据了脸部三分之二的面积，不仅看得远，还能将看到的事物丝毫不差的还原出来。所以学生之间流传着他的绰号——“肉体打印机”。
“没搞错吧？50学分！我上一周课都未必有50学分！”
有人觉得贵，但独眼却摇摇头，露出回味无穷的神情：“小了，格局小了。你们是没看见，那副画有多劲爆！那脸蛋，那身材，那妖娆的动作，啧啧啧……只画三幅，先到先得！”
下课后，独眼正为自己发了笔财美滋滋呢，“复活”的甄帅拍拍头上的灰走了过来，将肩膀搭在他身上：
“三七分，没问题吧？”
独眼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甄帅后，没好气地说：“和你有啥关系。”
“版权费啊，你没有常识吗？”
“那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既然如此，那你在丹青女士课上卖画的事，想必也不重要吧？”
“咕……你威胁我！？”
“有吗？没有吧。”
独眼气得眼睛都充血了，但面对笑嘻嘻的甄帅，最终还是妥协下来：“行，三七就三七！”
“这才对嘛。”甄帅摸了摸独眼鹅蛋似的光头，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说，“哦对了，是你三我七。”
“啥？！”
敲诈完独眼，甄帅到苏牧旁边坐下：“兄弟，走！哥刚才赚了一笔，请你去吃好的。”
“你脑袋没事吧？”
“没事没事，丹青女士刀子嘴豆腐心，做做样子而已。”
那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吗！
“咦，这就是你的画？”他忽然看向苏牧课桌上的画，“你这画的是啥？”
“都灵。”
“……再说一遍，谁？”
“都灵啊。”
“兄弟，”甄帅将手搭在苏牧肩上，语气凝重，“答应我，这件事你知我知，就让它成为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吧。”
“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
甄帅仿佛是在看什么外星生物，“你不知道，女生都是爱美的么？要是让对方知道你把她画成这幅鬼……这幅充满几何学与哲学的模样，她会杀了你，真的。”
“没，没那么严重吧。”
苏牧讪笑。
“就是有这么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