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话刚问出口，穆子谦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以现在的状态来看，前辈目前的经济条件显然不是很好，自己贸然询问，可能会触及前辈不愿提起的事情。
没想到那位前辈听到这个问题，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笑着回答道：“我现在没有正式的工作，偶尔会教附近的学生打打球。”
几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有想到答案会是这样。
沐以歌更是直接开口说道：“我听说许多退休的运动员都会去学校当老师，或者留下来当教练？”
前辈听后笑了笑：“这当然是最好的去处了，可是名额就那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学校当个有正式编制的老师，或者留下来带下一批好苗子。我到现在为止，一大半的生命都贡献在了排球上面，不能打专业的比赛了，我也没有其他的一技之长，但总归是要谋生的，只能自己找找出路。”
前辈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态平和，没有丝毫的抱怨，仿佛是在阐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等我混出个名堂，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何洲凯握紧拳头说道，“到时候我就让您给我当教练。”
没想到前辈听到何洲凯这话，非但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反而更加担忧了：“你进队的时候我还没有退役，我们当初能够认识，就是因为每一次你和我都会在训练结束之后加练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看着你就觉得这孩子跟自己很像，所以我也更愿意亲近你、帮助你。但是现在，我真的不希望你再继续错下去了，已经有我这个前车之鉴了，还不够吗？”听
到前辈说的话，何洲凯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
按理来说，他住院的事情，前辈应该是不知道的。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前辈已经看穿了一切的感觉。
果不其然，前辈紧接着就说道：“虽然你有意隐瞒，但从你刚进来我就看出来了，你的腿应该是受了伤，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吧？所以你走路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
何洲凯低着头不吭声，前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会了解的如此清楚，就是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受过同样的伤。所以，我才说自己是前车之鉴。”
听着前辈说的话，其他几人也沉默了下来。有关于何洲凯过量训练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可是何洲凯实在太固执了，没有人劝得动。也只有在前辈面前，他才会如此乖顺，不去反驳。
“我知道，像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想要获得成功太难了，进入国家队让你看到了希望，所以你就拼命去努力，想要抓住这根稻草，脱离原先的泥潭，奋力往上爬。”前辈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他像是在讲何洲凯的故事，更像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可是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有的时候训练并不是越多越好，凡事都有个度。偏偏你不信邪，你想要去突破身体的极限，逼着自己去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去获得所谓的成功，但其实这条路已经被你走偏了。”
“我没有！”何洲凯立马反驳道，“我现在已经获得了成功，您还不知道吧，有很多人都喜欢我，有很多人都知道我，而且我要去拍戏了，未来我会越来越有名。”
前辈闻言笑了笑，也不急也不恼：“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关于你的消息，我都是知道的。”
前辈起身，从客厅的抽屉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沓纸，上面全部都是剪切好的报道，这些报道无一例外，都是与何洲凯有关的。
“你看，这些是不是能证明我也是你的一个小粉丝？”
看着那些报道，何洲凯的眼眶红了。
是啊，他想要的就是这些，有很多人关注他，有很多人喜欢他。
“可是你知道吗？粉丝最想要的是什么？”前辈突然开口问道。
何洲凯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成绩！我是个排球运动员，成绩就是证明自己唯一的方式。多拿几分！多拿几块奖牌！”
然而，说完之后，何洲凯又露出一丝犹豫和茫然，因为这只是他的想法，他不确定粉丝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并且自从顾若虚这些人出现后，何洲凯总是感受到他潜意识里，自己之前笃定的目标正在渐渐改变。
“不是的！”柳初柔抢着说道，“不仅仅是这样！我明白，作为一个运动员的你需要成绩来证明自己，为国争光。但是同样的，我们作为你的粉丝，更希望你能健康快乐。”
说完，柳初柔又低声补了一句：“说实话，有的时候看到你在运动场上矫健的身姿和接受采访时温暖的笑容，我们真的感觉十分治愈，好像生活中的困难都不算什么了。”
一旁的穆子谦也跟着点点头：“对啊，我们这些男粉丝就更纯粹了，就是喜欢你身上的那种正能量和阳刚气。对于我们来说，你只要能保持初心就好。”
“初心……”何洲凯喃喃自语，似乎对这两个字已经有些陌生了。
听到这两个字，前辈似乎也有所感触，他望向何洲凯：“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接触排球是因为什么吗？”
何洲凯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觉得这项运动很有意思，产生了兴趣，打排球的时候我会觉得整个人都十分轻松，很快乐。”
“是啊，你看那个时候的你，有没有把排球当做成名的一种工具，当做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前辈这话问的十分犀利，毫不遮掩。
何洲凯像是一下被问到了，许久都没有出声。
“现在你有了名气，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有了很多粉丝，甚至有人找你拍戏。”前辈话锋一转，继续问道，“但是你接触排球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那种快乐吗？你的身体仍然像之前那样活力四射，健康无恙吗？”
这两个问题，何洲凯都没有办法回答。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太清楚答案了，所以才不愿意面对。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很长的路要走，会经历很多阶段，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把路走偏了，但有的人一回头还能看到自己的初心。”前辈语重心长地对何洲凯说道，“我希望你是后者，因为我希望你健康快乐。”
何洲凯终于忍不住呜咽出了声，这些年他的身边已经很少有人会跟他提到“快乐”两个字了，大家更在意的就是胜负。
比赛场上总会有个输赢，何洲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标也变得简单功利，那就是——赢、成功、出名。
至于初心，早就已经被他忘记了。
“我还能够回去吗？我要怎么回去？”何洲凯对着前辈哽咽着问道。
前辈的回答也十分简单：“从现在开始，走好每一步。以合理科学的方式训练，做好当下的事情，承担自己的责任。”
“你，能做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