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侦探是个奇怪的人。
并不是出于诸如‘侦探都是怪人’这种理由,就算白谨言不是侦探,他也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怪家伙,李寻是这样相信的。
毕竟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正常人绝不会成天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什么事都不想干。
睡觉时会用毯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每天最大的运动就是出门吃饭,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盘子。
甚至,偶尔他还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话。
‘别看我’,‘真相毫无意义’之类的,听起来就像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热衷的台词。
打工最初,李寻还对此抱有敬意,把这当成是他的奇特之处——毕竟有名的侦探都会做些异于常人的事。
谁知时间久了,李寻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完全不会好好地去做侦探的本职工作,大多情况下会选择连同委托人都糊弄过去的人。
明明就是这样的懒鬼而已——
李寻不可思议地看着白侦探语出惊人。
“等,等一下,你说她他是委托人?”
“是啊,除此之外还能有谁呢?无论怎么想,委托人都只可能是近江小姐,除此之外不可能是别人吧。”
“可是委托我们的,难道不是近泽先生?”
“怎样做?”
面对白侦探的提问,李寻愣了一下。
“所以说啊,你觉得如果是近泽委托的话,那么他是怎样委托我们的?”
“不就是拜托在外边的管家先生来接我们——”
“怎样拜托的?”
“怎样拜托——当然是用普通的方式啊,打了个电话之类的。”
“刚刚从厨房离开的时候,我就把警方的卷宗递给你了吧,你没有好好的看上面的第一页吗?”
“当,当然看了啊。”
一边反驳着,李寻拿起卷宗瞟了一眼,上面无非就是案件最基础的情报,还有作为调查物的收集证物,包括从现场被警察拿走去鉴定的那些物品。
包括小块沾有血迹的毛毯,作为凶器的小刀,现场的食物,还有近泽遗留在现场的物品——
“啊,说起来,他的移动电话落在了案发现场。”
“没错,再想一想就知道,刚刚我在厨房里问过女佣们了。这座宅子里并没有固定电话,近泽的手机又落在了案发现场,他本人又没有笔记本电脑之类的可以用来交流的东西,所以他是不可能联系到外面的管家的。”
“可是,那个管家不是说我们的委托就是解除近泽的嫌疑。应,应该是有什么秘密线路吧!比如说可以在同伴之间交流的徽章之类——”
“那是漫画里才有的东西吧!日常生活中,怎么会有人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意儿?不用多想,和那边的女佣一样,管家所谓的委托人不过出于是近江小姐的授意罢了。”
“你连这点都看出来了。”
近江的笑容越发苦涩。
“倒也不是自夸,我一见面就觉得他们有问题了。毕竟无论那位管家还是这位女佣都不是善于说谎的人,他们的行为特征都太过于明显——”
“等等等等,你们的对话进展太快了。”
李寻连忙插了个话,她皱眉看向白侦探问道。
“那么把管家叫来的,并不是近泽,而是近江小姐吗?”
“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了,你还记得警方是怎么说的吗?由于‘近江集团高层’的压力,所以我们得以参与到这次案件当中。虽然从身份上来说,近氏掌门人的长子确实是很高的身份,但却完全算不上是‘近氏集团的高层’吧。单纯以一个长子的身份恐怕很难对警察局提出要求。若说谁有这种影响力的话,恐怕只有近氏真正的掌舵人近江小姐了。这可是重大刑事案件哦,等闲人士怎么可能对此造成影响,你明白我们现在处于什么环境中吗?”
李寻呆呆地张开嘴。
仔,仔细一想的话确实是这样啊。
“所以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放过别人话中的细节。不过话说回来,正常来说,无论是多富有的人想要让我们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涉足一场刑事案件都很困难,更别说可以进行调查。我倒是很好奇近江小姐是怎样说服警方的。”
面对白侦探的疑问,近江摇了摇头。
“并不完全是近氏这方的努力。事实上在目前的情况下,有求于人的反倒是警方那边。”
“哦,愿闻其详。”
“……毕竟这座城市可以说是近氏的大本营,当地的大部分商业行为都是由我们牵头进行的。从过去几十年里,对于蓝岛市,特别是北区的发展,我们近氏集团在其中参与了不少,整个北区的建设都和我们的活动分离不开。而得亏于此,相当多的企业在我们的影响下选择在北区落户发展。因此,父亲在这个城市遇难的消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对未来其他企业的投资造成相当大的负面影响吧。”
“原来如此,所以说警方,不,应该是当地政府不希望会影响发展的说法传播出去,导致不好的事态,所以才对你做出了让步吗?”
白侦探了悟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作为我邀请你们来这里共同调查案件的代价,此后我们对于父亲遇害一事不可以发表对当地的不良言论,也不能在媒体面前传播对于此地治安的坏印象。”
“这样就可以理解了,本来我就奇怪,就算是再有钱,应该也没法对这种程度的刑事案件作出干涉才对。”
借助两人的交流,李寻对这次的案件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不过此时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等等,现在不是应该让她解释一下,为什么她会做出诱导我们将犯人当成是她的行为吗?
“确实,近江小姐,可以解释一下你这样做的意图吗?”
这是来自于侦探和助手的二人联合提问。
“因为……我确实就是真正的犯人。”
近江的回答中充满了悔恨。
“等等,我都被搞糊涂了。这位女佣姐姐对我们说的话是谎话,没错吧?”
“没错,是谎话。”
“那,毒药什么的——”
“也是假的,根本没有毒药这种东西。不过哥哥今天中午确实饮用了红酒,这点是真的。”
说到这,近江小姐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口,力道之大以至于纤长的手指都呈现出了青白色。
“如果早知道哥哥他也决定在今天行动的话——”
“等等等等,别一个人说这些让人搞不懂的话,你是说女佣和管家说的是谎话,也没有毒药,但你却是真正的犯人?”
近江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时间不多了,我会尽量简短地说明,请二位仔细聆听我接下来的话。”
好像对方要开始说什么重要的事了。
李寻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
“我想先请问二位侦探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是否相信超能力的存在?”
超能力?
要说相信不相信的话,那当然是相信啊,因为我就是超能力者。
李寻愣了一下,正不知如何回答,就看见白侦探挑挑眉毛摇了摇头。
嗯——反正他就是这种脑子僵硬的人啦。
接下来,看到白侦探的动作,近江随即伸出手掌,指向两人的方向。
“失礼了。”
她这样说道。然后瞬间——
一切都不同了。
在李寻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自己的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的绷紧,她已经处于一种高度集中的警戒状态。
现在的李寻既闻不到周围花的香味,也看不到远处群山的色彩,她的眼里此时只有近江一个人——
会被杀!
这是如同被野兽盯住的感觉。
李寻当然没有与野兽搏斗的经历,但她相信就算是被十头狮子围住,产生的恐惧感也不过如此,这种全身发毛的战栗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身边的白侦探也猛然摆出一个架势,惊疑不定地看向对面体型纤细,人畜无害的近江。
紧接着,这种恐惧就如同盛夏的雾气一般转瞬即逝。
这难道真的是——超能力?!
从恐惧中摆脱出来的李寻惊讶地看向近江。
除我之外的超能力者!
而近江则若无其事地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在解释刚刚的现象之前,我想问一下,不知道二位对于近氏集团的历史有什么了解?”
“……是您父亲创办的,我就只知道这点而已。”
嘴里回答着问题,白侦探依然没有松懈下来,他依然摆着架势,一眼不眨地盯着对方。
“对,准确时间是三十二年前,也就是父亲刚好三十岁的时候,而在那之前,父亲只是本地一名普通的渔夫而已。
父亲会选择在三十岁那年创办近氏集团,是因为他想要赚到足够多的钱来拯救他出身的孤儿院。父亲并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从懂事起,他就是在由当地教堂帮忙经营的孤儿院中长大,对他来说,那里就是他的家。
虽然那时父亲没有任何经营的经验,也对自己能否在孤注一掷的商业活动中挣到足以维持孤儿院的钱这件事毫无信心,但是那时的他就像是被逼到绝路一样,‘只能去做’。
然而有趣的是,在经过最初数十天没有起色的商业经营中,父亲发现了一件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他拥有一种非常独特的能力。”
联想到近江最初的问题,李寻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超能力吗?”
“没错,父亲发现,他有一种独特的能力,那是可以对自己使用的相当不可思议的控制能力。他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内啡肽,多巴胺等等。”
“这不就是激素吗?”
“是的。‘人类的感情是由激素控制的,无论兴奋还是悲伤,都不过是来自于激素的错觉。’对于这句话,我的父亲可以说是最佳的检验者。对能操作自己体内激素的父亲来说,实际上这代表着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来改变自己的情绪。甚至更进一步,更改自己的喜好或者是厌恶。”
听起来有点可怕啊……
李寻不由得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