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事务所?”

“嗯,不过政策的原因,现在不能用侦探事务所这种名字了,严格来说我打工的地方叫做白氏调查事务所,虽然实际上还是侦探事务所没错啦。那里工作的人就只有我和我老板两个人而已,我现在勉强算是侦探助手吧。哎,说起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呢!我同其他人说,‘我在侦探事务所当助手’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大吃一惊。”

某种意义上,我也超震惊的好不好。

符洛溪努力用平淡的表情隐藏起内心的波动。

“唔,侦探什么的虽然少见,但总还是有的嘛。”

明明已经打算远离侦探这职业,没想到又在即将转入的学校中,还是同社团的人身上又听到了侦探事务所这个字样。

符洛溪的心绪十分复杂。

她很快若无其事地忽略了侦探的事,继续之前的话题。

“所以说你是打算买个一模一样的装饰盘,在你老板发现之前先蒙混过去?”

“对啊,我是这么想的。倒也不是要一直骗他,只要瞒过这段时间就好,等到考验结束我就会老老实实地向他道歉。不过现在想要立刻买到一模一样的东西相当难。”

李寻撅起嘴,一副为难的表情。

“网络上不是有一些DIY的好手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图样发给他们?”

“这个我之前也有想过,虽然确实有人能做,不过耗时要一周以上,可问题是我那个老板估计很快就会发现少了一个盘子吧,要是能从网上直接买到一两天内就能寄到的现成品就好了。”

“如果是装饰盘这种东西的话,恐怕很困难吧,因为原产地基本都是在西方,想在我们这里买的话应该很困难。”

“确实是这样,真是的,都怪麻烦的老板,干嘛做这种莫名其妙的古怪收藏啊。”

满脸后悔的李寻硬着嘴抱怨道。

打碎别人东西的人反而在抱怨啊……虽然这种收藏爱好确实有点怪就是了。

心里这样想着的符洛溪自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不过说起来,瓷器嘛,自己之前倒是因为某些事认识一些有在独立制作瓷器的工匠,如果是自己出面拜托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搞定。

不过我原来是这种刚刚认识就会出力去帮别人的人嘛?

对下意识就想去帮助对方的自己感到吃惊的符洛溪犹豫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谓‘看到可爱的孩子就想给他们糖吃’就是这种心情吧。

虽然有点烦恼,但老样子,符洛溪用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盘子是什么图样的?我可以看看吗?顺便我也可以帮你在网络上搜索一下。”

在事情确定前她暂时不打算说,自己或许能找到帮忙的人。

“当然可以啊,不如说你能帮忙的话真是太好了,十根手指头真是完全不够用了。”

爽快回答的李寻从校服上衣兜中掏出手机,灵巧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翻出了手机相册中的一张图片。

“就是这个哦。”

照片上,白底蓝纹的碎盘子凄惨地展示在上面,盘子自身碎裂成好几块。盘子下垫着橡胶入门毯,看来这是在那个事务所入门处发生的事故,照片的角落还可以看见一个鞋柜。

“这张照片——”

符洛溪皱了皱眉毛。

“这个盘子是你打碎的吗?”

“没错,它原本摆在门口的鞋柜上,我进门的时候用力太大,门装在柜子上时,它被震落掉下来摔碎了。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改掉那个用力开门的习惯了。不过也不能完全怪我,要不是那个懒鬼上司把这个入口处搞得那么狭窄——”

听到李寻的牢骚,符洛溪摇了摇头。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亲眼看着这个盘子掉下来摔碎了吗?你看到这个盘子摔碎的瞬间了吗?”

“嗯?要说是不是亲眼的话,我倒是没有亲眼看见,因为这个位置实际上是在门后边,这个盘子掉在门和柜子中间的时候,我正在走进事务所。呃,你这个问法感觉好奇怪啊。”

“因为——”

符洛溪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感觉这个盘子不像是你摔碎的。”

面对符洛溪的回答,李寻一愣,小巧的面孔呆呆地凝固住了。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那个,” 符洛溪考虑了一下应该用怎样的解释比较好,“因为我对于摔碎的瓷器有些了解。”

这种说法会不会感觉上有点怪怪的?

“你这个照片上的瓷器碎状很不自然,看上去有些奇怪。”。

“不自然?有些奇怪?”

李寻眨了眨眼,一副‘你在说些什么’的表情。

“啊,不,那个,怎么说呢,如果是从柜子上被碰落的瓷器的话,会自然而然的在下落过程中产生旋转,从而导致盘子的碎裂处会呈现出集中在一侧的效果。

说白了就是摔碎的盘子,会表现出一侧相对完整,另一侧的碎裂则相对集中的样子。而这张照片上完全不是这样,不但从中间就有着大量的裂纹,左右两侧的断裂也相对较均匀。”

“你的意思是这个盘子并不是自然掉落的?”

“与其说自然掉落,看起来应该是被人用力摔碎的吧。是啊,打个比方的话,你看这里。”

符洛溪环顾四周,随手从旁边拿了一个飞盘。

这地方为什么会有飞盘呢,是社员们拿来玩的吗?

没有多想,她将飞盘放在办公桌边缘,马上要掉下的危险位置,然后撞了一下桌子。

下个瞬间,飞盘滑了下去,旋转着砸向地面。

“你看到了吧,自然掉落的盘子应该会是这个样子的,与重量无关,盘子的形状导致它会在下落过程中产生旋转,一侧先砸到地面,然后重力产生的动能会在这一撞击过程中被削减,因此自然落下的盘子会呈现出十分不均匀的裂痕。”

“确实如此!这么说来的话,这张照片里——哎,为什么?”

看着李寻有些慌乱的表情,符洛溪进一步提示。

“所以说这个看上去像是有人故意摔碎的,比如抓住盘子两侧用力向下摔下来,正因为一开始给予了足够大的力道和速度,导致盘子在下落过程中并不会发生很大的倾斜,所以整个盘子平着摔到地面,就会产生出这种裂痕。我先问一句,并不是李寻同学你用力摔碎了这个盘子吧?”

比方说出于对上司的某种怨恨摔碎了盘子,而后又打算弥补之类的。

符洛溪出于以前的职业习惯,下意识地猜测起来。

“怎么可能?完全没那回事!好奇怪啊,我明明是在开门时撞到了鞋柜上,然后听到掉落声才发现的。怎么一回事?真是莫名其妙!”

面前的李寻顿时一副摸不到头脑的样子。

“如果不是李寻同学的话,那么这就很有趣了。”

“哪里有趣了,不如说真是让人疑惑,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简直就是——怪事?”

李寻突然一脸恍然大悟地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难道说这就是那个混蛋侦探给我的考验?仔细看一看的话——”

用力的盯着手机屏幕,差不多足足两分钟之后,李寻才抬起头,伴随着一脸生气的表情。

“我已经完全搞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嘛,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而提心吊胆的,可恶的家伙。那个混蛋也太恶趣味了吧,竟然用这种方式搞什么考验?”

“听起来你好像已经搞明白了什么?你说的考验是指你打工事务所里那个上司的考验吗?”

“嗯!虽然我搞不太明白他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把自己之前那么珍贵的东西打碎,不过啊,这应该就是那个人所说的,成功了就让我升职的考验了。”

重重地哼了一声,李寻继续说道。

“之前因为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个测试,所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仔细看的话,这上面满是漏洞不是吗。不但这些盘子的碎块儿的散落方式有些奇怪,并不是理应会出现的放射状散落,而且认真看看的话还有很多细小的碎渣,如果盘子真的是落在进门毯上的话,是不可能会产生这种碎渣的,换句话说啊,手机上的这个地点根本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人竟然下意识的就说出了案发现场这种词啊。

“所以说这个盘子根本就不是我打碎的,而是别人故意打碎后,又制造出了这个现场用来嫁祸于我的。这个人一定是很了解我,知道我在这个事务所里经常在开门时用力过大,会撞到鞋柜上的人,所以他才故意能够做到这种事,这么想来的话,犯人不就只有那个人而已吗?

李寻一脸委屈地大喊出来。

“之前明明骗我说是纸面测试,可恶!好在我现在已经完全搞明白了!”

对旁观角度的符洛溪来说,除开侦探这两个字让她有种心惊肉跳感,剩下的就只是一个看起来奶凶的小女孩儿在撒娇般的发脾气罢了。

好可爱!不对不对,我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对吧?

符洛溪很快联想起当初自己破除案件时周围人的反应。

“好,好厉害,不愧是李寻侦探,这种推理真是让人完全意料不到。”

“……哪有,我还算不上侦探了,顶多是个侦探助手而已。”

不但外表,脾气也很像小孩子的李寻很快就在符洛溪的称赞中削平了怒气,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过我真是完全被骗过去了,那个侦探平时可是超级珍惜那些装饰盘的,不只自己会在那边一个人擦来擦去,有时还会让我一起保养。该说是正因为我很了解他才会被骗到嘛,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我觉得这种程度的谜题就算正常人也应该一眼看得出来吧,从常识来说的话。

符洛溪很明智的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说出口。

“故意把盘子摔碎然后又嫁祸给你,从而考察你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是吗?这种测试还是蛮有趣的。”

符洛溪说出了违心的称赞。

我是不是太宠她了,明明才刚见面而已。

“我也是被吓了一跳,那个懒洋洋的家伙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说起来我也很难想象他会做出用力摔碎盘子这种行为,嗯,不管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李寻从转椅上跳了下来,小跑着回收了挂在活动室门口的书包。

“抱歉了,符洛溪同学,我现在要去找那个家伙算一下帐。明明刚才说好要陪你一起在这里等社团申请的回复的,可是真不好意思,我现在对于那个家伙的愤怒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哎,你刚刚有说要陪我一起等的吗?

有吗?没有吧。

这样想着,但符洛溪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了小小的遗憾感。

“没关系的,我自己等也可以。不过在此之前——”

虽然看起来很乖的样子,李寻出乎意料的是个急性子,仅仅听完了符洛溪的前半句话,就一溜烟儿地离开了房间。

“——在此之前先告诉我电脑的启动密码啊。”

扭过头看着在刚刚的讨论中陷入自动睡眠的电脑,符洛溪无语地抬头看起了天花板。

怎么今天总是很快遇到一个人之后就被甩给下一个人,感觉自己变成了个接力棒。

现在更是只剩自己一个了。

虽然不讨厌这种独处的感觉,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试着推理出电脑的开机密码吗?

符洛溪花了一秒钟时间做出了决断。

职员室旁边那个就是学生会室是吧?等一会儿吃过午饭直接去找会长问好了。

符洛溪点了点头。

啊,不过说起来,会长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没有第二人的民俗研究社里,符洛溪呆呆地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