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登山这两个字,不过登山料理部的活动室是位于文化活动楼里的。
在李寻的带领下,尚且对各种社团位置不甚了解的符洛溪来到了一号活动楼的二楼,登山料理部的活动室前。
迎接两人的是一名高挑苗条的女学生,在得知两人的来意后,她很快就眼睛发亮,如同看到救星般把两人迎接进来,还非常认真地摆脱两人找出搬运食材的真凶。
室内有数张大号料理台,冰箱,水槽,电器炉灶等。看得出这里的成员对设备很爱惜,活动室被整理得十分干净,而这次事件的重点,从料理部丢失的食材就位于这间活动室后侧左后角落,冰箱旁的空地上,被凌乱堆成一排。
符洛溪草草打量了一眼,基本上就是袋装的马铃薯,洋白菜,胡萝卜之类的蔬菜半成品。
“这些食材被发现时就是这样摆放的吗?你们没有动吧?”
李寻转身向女学生确认道。
“嗯,打开门之后就是这样子的,因为会长说要调查,所以没人去动它们。”
符洛溪走近这堆食材,环顾着周围的环境,问道:
“登山料理部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们今天没有活动吗?”
对方苦笑了一下,回答道:
“因为我们部里的成员都很自由主义,所以周末大多是不会有活动的。我本人是因为同时兼任了游泳社,本来今天是在游泳馆里参与那边的活动的,只是被临时叫来而已。”
“登山料理部今天没人,诶?没人的话,这个活动室应该是锁起来的吧?那,那位料理部的成员是怎么发现他们丢失的食材是在你们这里的?”
李寻很快发出疑问。
登山料理部的女学生指了指活动室尾,在右侧墙壁的敞开窗户。
“是从这里,你们看,从这里的窗户向外看的话,能看见二号活动楼的东侧楼梯吧。那位料理部的同学是下楼时,从对面的三楼转弯处窗户看到的。据他说,从那里看过来的话,能看到我们活动室后边将近一半左右的空间,他当时正好看到了这些被放在这里的食材。
嗯——准确来说,能看到差不多到这个位置,到这袋胡萝卜中间为止,都能看见。”
女学生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指了指差不多是地面上那些食材正中的地方。
李寻好奇兼带疑惑地问:“这么详细的么?从那里到这边窗户也有差不多四米左右楼间距离,算上从窗户到这袋胡萝卜也有差不多四五米,加起来八九米的距离。虽说不算特别远,不过背着光,又是从三楼向下看,还能看清这袋胡萝卜可不容易啊。”
这袋胡萝卜包装还算严密,塑料袋外印着生产商等等,只有少部分露出橙色。
女学生苦笑了一下,解释说:“不,最开始,那位同学刚发现时倒是没看得这么清楚。是那之后,他把在我们活动室看到了丢失物的事告诉了值班老师和他们的部长,然后又把我找去作为社团代表,之后我们一起在对面楼梯口验证时看到的。为了保证准确,我们还特地借用了小型望远镜。从校务室借用钥匙打开这里的大门是刚刚才做的。”
“这么说这还是个密室问题?料理部丢失的食材出现在登山料理部的活动室里,可是这个活动室在你们到来之前都是锁上的……这里的钥匙你们配了几把?”
“除了校务室的钥匙,我们的部长和副部长各自有一把,可是她们两个今天都没有来学校啊。”
李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她走近几步,和之前就轻巧蹲在那里,认真观察的符洛溪一起检查起这些食材。
它们摆放零散,袋子的方向不一,有几袋叠在一起,不过整体看来是排成一列。李寻顺着排列方向看了一下,基本上是和活动室的后墙平行。食材最左侧是一袋马铃薯,大约离室内左后角的两台冰箱一米左右;最右端则是一袋洋葱,离右墙窗户大约一米半左右。
嗯?窗户?
李寻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捅了捅沉默的符洛溪。
“溪溪,你注意到了吗?这些食材……”
符洛溪慢慢点了点头。
“看来李寻同学你也注意到了,这些食材……应该是要做成咖喱的。”
李寻一看,发现确实如此,马铃薯胡萝卜洋葱,确实是做咖喱的材料。
“不对,等等,这不是还有圆白菜嘛。”
想到就说,李寻立刻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而符洛溪则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圆白菜的用处。
“可以用来做配菜的色拉,毕竟咖喱的味道很重的。”
“嗯……有道理,不过溪溪,这个话题是不是偏了?”
说完,李寻轻咳一声,用手指从头到尾指了指这列蔬菜,随后问道:
“话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扇窗户?”
女学生顺着李寻的指示看了过去,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窗户怎么了吗?”
“这扇窗户是你们刚才有人特意打开的吗?”
“没,没有吧,”,女学生犹豫了一下,随后用力点了点头,“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用钥匙打开活动室大门之后,这扇窗子就是打开着的,应该是昨天活动后负责打扫的同学忘了关吧。”
“那么结论就出来了!”李寻摇了摇手指,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密室未免太简单啦,我已经搞明白了,这些食材,都是从窗户运进来的!犯人是在二号活动楼的高楼层走廊转弯处的窗户完成犯案,对方向这里的尾窗投掷软梯,然后借此将食材利用重力滑进这个活动室。这样一来,就可以营造出是登山料理部的人偷走食材的样子了。”
说完,李寻跑到窗边,双手做钩子状,扣到窗户框上。
看到李寻的模仿动作,女学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符洛溪则‘啪‘地捂住了脸。
“李,李寻同学。”
“怎么了溪溪?”
“……我觉得,那个,你的推理有一点小小的漏洞。”
“诶?”
李寻一脸吃惊地回头看向符洛溪,她的双手还扣在窗框上。
“首先,用常识判断一下,如果是从对面用软梯,滑梯,还是别的什么搭桥运过来的话,那么这端只能固定在窗框上,所以滑过来的食材不应该是掉在窗户下方吗?毕竟这里的楼间距太短,高度差也不足以产生足够的动能让食材滑行这么远。”
李寻呆呆地看向窗下,那里自然没有掉落的食材袋。
“其次,你说这里是密室,可是密室这种犯案空间是为了特殊目的而出现的,多半是为了营造命案中死者是自杀行为而设置的条件。可是,特地在这里设置密室有什么意义呢?毕竟今天登山料理部根本没有活动,所以如果说是为了登山料理部的人成为嫌疑人的话,也不应该选在这个周末不是吗?这里的环境,看不出成为密室的意义,只能说是犯案过程中本身就具备的,相对封闭的空间。”
李寻又呆呆地看向符洛溪,一副迷糊的表情。
“诶,这么说的话,诶诶?”
很遗憾,李寻的推理在她说出口后一秒之内就惨遭推翻。
轻易就把李寻的推理丢到垃圾桶中的符洛溪站起身,小心拍了拍粘在手掌的尘土。
“这位登山料理部的同学,明明你们今天没有活动,也打不开活动室,这种条件下料理部的人还是认为是你们把食材偷偷运过来的吗?”
登山料理部的女学生耸耸肩,无奈地回答道:
“嗯,因为我们的部长和副部长平时算是蛮爱恶作剧的人,所以对面部的人认为是她们偷偷在今天来了学校,搞出了这回事。可是就算是那两个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啊,而且这么多食材她们要跑多少回才拿得动啊,上面又都是土,那两个人最爱干净了,根本不可能是她们啦。说起来,刚刚大家都在的时候,我给她们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就好了......唔,可惜现在才想到。”
符洛溪点了点头,又继续问:
“那你可以现在让她们提供不在场证明吗?”
“不在场……证明?是说证明她们今天不在这里的证据吗?那我现在就打个电话——哦……正好,电话也不用打了,你看这里!”
女学生在自己刚解锁的手机上点击了几下,然后递给符洛溪,示意她看看上面的社交软件动态。
“你看,这是部长十分钟前发的,她和男朋友在新城的游乐园,然后下面这个是副部长,她去了老家的爷爷那里,哇,好大的西瓜!”
sns软件的照片里,登山料理社的副部长是个扎着马尾的元气女孩,她咧嘴笑着和一个特大号的西瓜合了影。
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的李寻也凑过来看了看照片。
“确实很大,这是新品种吗!嗯,动态上有附时间的——虽然不算什么铁证,不过在这种校园案件里,这种证据就算过得去了吧。”
从推理失败的打击中恢复良好的李寻深思着继续说道:
“不过这样一来就做实了这间活动室是密室这件事了,虽然是毫无意义,莫名其妙的密室。”
你还真是执着于密室啊,符洛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种没有明确目的封闭空间可以先不做多余思考,从实证入手比较好——话虽如此,自己就这样推理下去好吗?
虽然不太想再搞什么推理,当什么侦探了,不过来都来了……
符洛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地面。
“你们注意到这里的尘土了吗?”
虽然其他几种蔬菜食材都是用塑料袋包装的半成品,但只有马铃薯是装在编织袋里的,包裹并不严实,所以只要稍一搬动,马铃薯上的土渣就会轻易从里面掉落出来。
听到符洛溪的提醒,李寻低头仔细看了看地面。
“土?尘土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她好像注意到什么一样,低着头在活动室尾来回走动了几圈。
接着又回到了对着食材的窗户前,踮起脚探出身子,上下探看了几眼。
“原来如此,不过这么说的话……”
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遇见了新的疑惑,李寻下意识地抱住胳膊,出起神来。
看到一旁的女学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符洛溪便暗地里叹了口气,走过去,指着地面小声解释说:
“你看到地面上的尘土了么?你觉得那是怎么来的?”
“看到了,不过怎么来的——是,马铃薯上掉下来的?”
“是的,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位置,观察尘土掉落的位置和分布,就可以判断出这些食材是怎么进入这件活动室的了。”
女学生闻言立即瞪大眼睛,低头看向食材附近的尘土。
这些食材袋基本上是排列在活动室尾,靠近后墙中间成一排,左不挨着冰箱,右不挨着窗户,可是仔细一看,细小的尘土却从冰箱附近到窗户下侧都有,甚至连后墙上也沾染了少许。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正在女学生冥思苦想之际,李寻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她小跑着跑出教室,不多时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喷花壶。
将壶口的旋钮转到合适的位置后,她在食材两侧用壶中喷出的雾状水仔细地将地面喷涂了一遍。
原本不太起眼的尘土遇到水雾后立刻颜色变深,于是整个活动室尾,食材两侧的尘土分布变得清晰起来。
女学生再去观察时,立刻发现了奇怪之处。
左侧,靠近冰箱这边的尘土呈现发散形状,而在右侧靠近窗户那边的地面,尘土部分是呈现收缩形状的,两侧正好相反。
看到自己喷涂出的作品,李寻满意地点头道:
“这下看的就清楚了,如此一来就明白了,这些食材果然是从窗户运进来的。不过没想到竟然是从本楼楼上运过来的啊。”
看到女学生对李寻的结论还不是很理解的样子,符洛溪就用手指着地面,解释说:
“看到这些尘土形成的形状了么?它们都是在袋装马铃薯的运输途中掉落的,如果是一般的运输,这些尘土只会掉落在食材袋下面。可你看现在的情况是,尘土的散落范围远大于食材的堆放位置,这说明马铃薯在被运到这里时动作其实非常大,不是被轻拿轻放,而是被抛过来的,这些土尘是在半空中被抖落,才会出现这种形状。
而且从尘土位置看得出,这些食材是从窗户被丢进来的。你问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很简单,根据食材左右侧的尘土痕迹不同,可以进一步推断出这两侧的尘土受力情况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些食材在被丢到这里时并不是单一运动轨迹,而是有变化的。
如果你玩过沙子之类的可能会有所理解,用常识思考一下的话就明白了。右侧尘土形状是中心收缩,尘土较多,外侧有少量呈星芒状放射,这说明此时的受力情况是向下。而左侧尘土则相反,没有聚集中心,外侧呈发散式带状,说明这里的受力是向上的。你再把粘到墙壁上的这些土痕连起来看看,就能明白了吧。”
女学生一片茫然,但还是努力去理解符洛溪的解释。她伸出手指,重复着符洛溪的话,手指也比划起来。
“嗯——右侧,靠窗子那边是向下——”
她的食指向下一划。
“而到了左侧又向上——”
然后又向上一挑,随即睁大眼睛。
“连起来看的话——这不就是个半个圆型吗?”
民俗社的二人一起点了点头。
“对的,就是下半个圆,所以说,把这个圆补上的话,就能看出这些食材的运动轨迹了。现在来看的话,这些都是被从楼上的位置,利用某种柔软的带子或者器械,将它们从楼上划出一个圆形轨迹,从这里的窗户丢进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需要足够的发力空间,精准的发力方式,而且这些食材,特别是马铃薯,重量还是不小的,要想用这种方式丢进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李寻和女学生都露出理解的表情,李寻更是开心地说:
“不简单,某种意义上也说明做得到的人很少,这就方便我们排查目标了。”
符洛溪点了点头接着,向二人提出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那么接下来,目标就是找到其他线索了。这么多的食材如果要从料理部所在的二号活动楼搬运过来,很难不引人注目,可以在楼里找学生问问看,更何况按照刚才发现的对方手段,说不定楼外会有人看到食材被丢进来的行为。另外,也可以去楼下问问看那些还在活动的同学,有没有听到食材撞击地板的声音,以此确认是犯案时间……呃,抱歉,一不小心就指挥起来了。”
对面两人则表示,完全不用在意。
于是在符洛溪一一交代了各种调查方向后,三人就准备分头行动了,符洛溪一马当先,前往其他活动楼调查监视情况。
剩下两人也走出活动室,当她们看到符洛溪的身影远去,登山料理部的女学生深感佩服地对旁边的李寻小声称赞起来:
“好厉害,那位同学是叫符洛溪是吧?她真的好聪明哦!她也是你们民俗社的对吧,不愧是民俗社!啊,当然,寻寻你也很聪明,不像我脑子都快烧起来了才勉强搞懂你们说什么。那个,说起来,寻寻你要不要吃糖果?”
李寻眼睛一亮,乖乖地从女学生手里接过几颗水果味硬糖,丢进嘴里。
“呜,好甜。很适合补充糖分。嗯,溪溪——符洛溪她确实很聪明,不过感觉与其说聪明,更像是对推理非常熟悉的样子……”
口里含着糖,李寻一边含糊地回应着女学生的话,一边对符洛溪离开的方向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嗯,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