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伊原小姐把我和足立警部叫到一起,两只手搭在我们的肩膀上。现在我们三个人就像体育比赛开始前互相打气的队友似的,低着头环成一圈。

“不要发出声音仔细听我说。”伊原小姐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不大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但总之还是先按她说的做,足立警部也十分配合的闭上嘴看着伊原小姐,“我知道犯人躲在哪里了,我和佐藤带上几个SAT的人一起去找他,足立你叫几个人从外面包围住电房和水房。”

“他藏在水井里?”尽管足立警部声音不大,但是违反了伊原小姐那‘不要发出声音’的要求,害他被伊原小姐狠狠的瞪了一眼,“对不起……但是我”

突然,一个夹杂着木头碎裂声的巨响在我们不远处炸裂而出,几乎和这声音同时,房间里的灯光全部熄灭,视线里只有黑暗。这意味着楼道的灯也悉数熄灭,那么爆炸声的来源方向就是……

“大家不要紧张,在原地别动!”足立警部开始大声呼喊发号施令,但实际上在场并没有人陷入慌乱。这让我想到了高中时一旦停电,教室里立刻会激起千层声浪,总会有人做作的发出怪叫。而现在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很淡定,大家都清楚无谓的骚乱会增加危险,“整栋楼都停电了,肯定是电房发生了爆炸,我去查看情况,请大家不要离开房间。”

足立警部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移动,听他的脚步声是往门那边走吧,“请两位在这里保护好其他人,犯人可能想趁乱袭击他们,我有枪没事的。”

杵在门口的两名SAT成员似乎默认了足立警部的提议,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大概是判断比起一个警察,保护其它平民更重要吧。我猜这时候足立警部点了点头,随后便听到急促的步伐声急奔在楼道中。

“伊原小姐,怎么办,这爆炸是犯人做的吗?”我慢慢挪动到爆炸前伊原小姐所站的位置,没动几下肩膀就撞到了她身上。

“不知道,我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不用担心,现在整个宅子被SAT的人团团围住,如果这是犯人为了逃离这里而做出的行为。那么只会撞上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们。”伊原小姐的声音很轻,但是我听得很清楚,“如果不是犯人做的……或者不是在现场的某人,在远程做的……”

伊原小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语速渐渐变慢,她是正在思考吧。在这样扑朔迷离的案件里又多了起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真相就像掉入蜘蛛网的猎物,被重重丝线越裹越严,而犯人就是那蜘蛛,准备将真相消化殆尽,让我们永远都找不到它。

但是此时被黑暗隐藏,看不见她表情的伊原小姐却给我莫名的自信,她很快就会伸出手扯烂蛛网,死死的捏住真相把它送到我们面前吧。尽管身为职业组的刑警被来路不明的侦探抢先寻到答案有些不甘心,但我由衷的希望从迷雾中脱身,这起案件实在太过诡异。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声音有些沉闷,但是却带起了声响极大的水声。犹如泉水从房子某处从地底喷涌而出,同时我的脑子里似乎有某种东西渐渐明晰,但是我却无法将它化作语言清楚的说出来。

‘等等…这到底…’

“糟糕…!”伊原小姐突然出声,打断了我,她总是能在同等条件下比我更快的理清思绪,真令人羡慕,“佐藤跟我走!”

“啊?好!”

我匆忙跟上伊原小姐的脚步,随她朝房门方向走去。那两位SAT的人立刻阻止我们,“等一下,在情况明了之前你们不能乱走。”

“别说废话了!足立是犯人的同伙!”伊原小姐把惊人的话语脱口而出,正如她所说的,她确定事实后,从来不卖关子。但SAT的人有些踌躇却没放我们过去,“还在浪费时间……”

伊原小姐的话语帮我点清了思绪,我当即明白了她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我还在想着如何说服SAT的成员,这时又一声巨响冲入我们的耳朵,这次我听得很清楚,是某处木墙被炸开了。伊原小姐明显已经按捺不住。

“啧,烦人!喂,左边那个留在这里,右边那个跟我们走,快点去水房!”

我和伊原小姐挤开左边的人,冲入楼道,身后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看来他们选择信任伊原小姐。

客房区与水房中间是一条笔直的长廊,我们没跑几步就抵达了目的地,而拐角另一边的电房则从铁门的缝隙里喷涌着火舌。

“电房真的被炸开了。”

伊原小姐没理会可能已经陷入大火的电房,直接冲进没关门的水房。小小的房间里水漫金山,门口的地板到处都是井水,而正对着门口的那面木墙被炸开了一个口子。如果足立是犯人的同伙,铁定是从这里逃出去了。

“伊原小姐这……”

她没回答我,从怀里掏出手电筒照进水井仔细查看。我身后的SAT也开始用对讲机联络守在门口同伴提高警惕,但是对讲机里却传出了巨大的撞击声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足立开车冲出了庭院。

“怎么回事,车都开不了了?”SAT的成员说出让人不安的台词,我转身想问伊原小姐之后要怎么办,却发现她正准备跃入井中。

“啊!等一下!井很深啊!”伊原小姐理也没理我就直接一跃而下,我赶紧伸出手抓住她,却只抓到她的衣服,被她带着往井口摔去,但是手上却没传来伊原小姐的体重,她也没继续向下摔去,“什么情况……”

我趴在井边探出头,借着伊原小姐手中手电筒的光芒,一瞬间看见她竟然站在半空中,仔细一看才注意到她正站在一块木板上。

“这是……哪来的?”

“你先下来,我找到暗门了。”

我松开手,跳进井里。伊原小姐的手电筒正指着一个矮小的入口,但是足够宽,蹲下的话谁都能进去。伊原小姐示意SAT的人守在上面,以防出现意外堵住出口,自己则猫起腰,进入了暗门。我跟在她后面,居家用的拖鞋被水浸湿,弄得我很不舒服,同时心跳也越来越快,加剧了这样狭小的空间所带来的不适感。还有一股原本摸不着的恐惧在我心里渐渐成型。

‘犯人就在前面吗?伊原小姐所说的超自然生物也会在那前面吗?’我偷偷开始庆幸走在前面的不是我,随后又开始自责。走在前面的应该是我。

伊原小姐停下脚步,单手扶着地板,向下滑出我的视线。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赶紧用着狼狈的姿势快步向前想跟上她,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出口,眼前是一个面积不算小的房间,但是很矮,伊原小姐站直后头都快碰到天花板了。

“居然真的有密室,为什么他们潜水的时候没有发现?”我蹲在离地面稍高的通道口出扫视着整个房间。

房间左侧是一个桌柜一体的工作台,右侧有个发出恼人噪音的通风机,但是位置正好在电房下方,所以在上面是不会察觉到这声音的。黑漆漆的密室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桌子上的几个台灯,被光照亮的墙角我看到堆积成山的包装袋,看上去都是压缩饼干和矿泉水瓶。这时,我隐隐约约能听见贵子小姐说话的声音,和一些朝着宅子外走去的脚步声。但是这些声音却不是来自我的头顶,而是来自那张书桌。

‘宅子里有窃听器……原来如此,那有很多问题都能解释了,但是……也出现了更多。’

“外面有个机关把这里藏住了,这事情以后再说,先看看这里有什么。”

我从通道里跳下,盲目的走在这密室里,无意间摸到了一个塑料制的开关,“啊,这个是开灯的吧。”

“佐藤,等一下!”伊原小姐的声音传播速度明显没有在我身上疾奔的电信号来的快,我的大脑已经命令手指拨动开关,原本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被如灯光晃得目眩,而在这模糊的视界里我隐隐约约的看见我身旁有个大铁笼子,里面有一个……

里面,有一个,一个…什么,东西?道场。生物?活的,死的?是什么…像人。不是人,名字。不会有人长……不是,不是生物,怎么会……啊,好痛,那是什么,臭味。嗡嗡嗡。

我不知道,什么?对不起爸爸。名字。藤堂总监说……是用吸的。大脑。好痛,头,全身都…不要打我了,爸爸。它真的吃了警察……它会的,消毒水。嗡嗡嗡。好痛手好痛,妈妈……那衣服,是照片。我想吐,血?会吐什么?爸爸别打我了。好重。名字。血管。我不会了,别打我……财前千冬…失踪,这种东西不可能。树木。什么?…假的,真的……妈妈救我……怪声音,机关。我流血了,什么?停手!财前千惠……妹妹,名字。妈妈为什么不救我?两年前…木头,房子。我,她是对的…要逃走,海洋。雨林。快停…该往前,不是……火。不可能。后退,木偶。名字。妈妈为什么不救我…我会死的。水,不想死,名字。线。舞台。它不会死,它死了,它没死。手。我会死,不会,蜘蛛。这就是真相…生物,建筑……妈妈你不爱我?我死了。父亲…没人能救我,名字。

名字?什么名字…它会,冷。名字…父亲……名字,妈妈……名字,痛,血,名字……名字……我要说那个名字……有什么在…名字…地板?……名字

她的名字!

伊原紫。

2..

我的胸口里猛地灌入一大口湿气,剧烈的喘息声激烈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全身的骨头仿佛化作液体支撑不起我的身体,我发生了什么?眼前是伊原小姐紧皱眉头的表情,我这才注意到她蹲着,而我正躺在地上。

“啊……”我想开口说话,但是只吐出一个音就再没了下文。我摇摇头,用尽全力坐起身,脑袋里好像有蚯蚓在我的大脑里钻洞,好痛……难以想象的疼痛,但是我竟然觉得这还不错,因为这比刚才要好得多,“唔……哈……”

“你没事……不你肯定糟糕到极点了,我明白的。你没做任何准备就看到那个东西,脑子已经一团糟了。”伊原小姐站直身子,朝我伸出手,我紧紧的握住她,被她拉起来后,本能的不敢松开,“对,就这样抓着我的手,不要放开。来,站在我后面,我带你去看那个东西,慢一点。”

伊原小姐的身子挡住我的视线,确认我意识清醒后,她开始慢慢的侧身,被她遮挡的东西一点一点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呕吐欲也随之上涨,就在那个东西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时,呕吐欲化为行为,让我的手指发力握紧伊原小姐的手臂,我能感觉指尖刺入她的皮肤,我很对不起她,但是却无法放松我手指的肌肉。我不敢松手,被恶心与恐惧直击身体,被迫弓起腰,胃剧烈收缩,把我胃里的东西全部挤出,恶心的呕吐声弥漫在这潮湿的密室里。

“好,一边吐一边看吧,你很快就能适应了。”伊原小姐的语气温柔得让我想起高中时的班主任,这可太不适合她了。但我按她说的,尽力盯着那个东西,渐渐将它完整的收入眼帘,神奇的是我竟然没有因为完全看清了它而激起更强烈的不适,反而开始一点一点的恢复常态,慢慢能控制自己的呼吸,“很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助手了。”

今天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这是伊原小姐由衷的夸奖,我能听出来,但是我还说不出话,没办法回应她。只能放松手上的力道,继续调整呼吸,强迫自己不要把视线移开。

“继续坚持,那个东西很快…啊,老是这样叫它有点麻烦,不如我们就叫它……”伊原小姐突然停下,我抬起头瞄了她一眼,她竟然在笑,“叫她,财前千惠吧。”

“财前……千惠……”我知道的,就刚才,刚才我被投入幻象与痛苦的旋涡时大脑仿佛帮我自动链接了所有线索似的。这个东西的体型,身上的衣服,和我们在她房间里看到的照片十分接近,还有两年前这个集中了无数疑点的时间。只要,只要把这个东西带回去,比对DNA的话……“前提是……这东西有DNA的话……”

“嗯?你也明白了啊,既然能开口说话了,那抓紧时间开始检查现场吧,做一个刑警该做的事。”

“我……知道了。”看来我没昏迷多久,伊原小姐还没来得及开始调查,总感觉拖了她的后腿有些愧疚,便转身和她分开,两人一人调查一片区域,尽管这里有刚才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大铁笼。

我压抑内心的恐惧与无法言说的恶心感,蹲在铁笼前拿出预先放在伊原小姐外套里的笔记本,开始记录眼前……曾经是财前千惠的东西。

‘目测身高165cm以上……跟伊原小姐说的很接近。有两只手,两条腿,很瘦,但是身体的形状和人类很接近。可是太瘦了,几乎就是骨头上裹着皮……灰色、光滑略微透明的皮,但是按照伊原小姐推断的,这个东西应该有能压制住成年男子的力气与速度,就凭这样纤细的四肢真的能做到吗?’我感到一阵目眩,甩了甩头,‘不对,我只是在逃避事实。眼前这个东西的样子和我先前感受到的幻觉已经不能用常理去解释,那么它能用纤细的四肢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又有何不可呢?更何况,它的……头。’

我把视线移动到财前千惠的锁骨处,那上方没有脖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肿胀的灰色半透明物体,很大很肥,感觉戳上去会挤出水似的。那团恶心的东西几乎盖住整个肩膀,因为整体是堆叠起来的圆锥形,现在它的顶端无精打采的垂下。它在活着的时候这东西会是什么样的,会像蛆虫那样不停扭动?还是……等等,它真的死了吗?

我看见它胸口有几个黑色的窟窿,里边留着白浊色的液体,加上它一直没有动静下意识的判断它已经死了。万一它还活着……我后退了两步。但是眼前这个被扭曲了身形的财前千惠并没有像恐怖电影那样突然动起来,吓得录像带里的演员们魂飞魄散。而是一动不动的倚靠在铁笼上,两腿伸直安静的坐着。

我再次慢慢靠近铁笼,看着她身上穿着的黄色衣物,那原本是带袖子的连衣裙。正巧和照片里的那件一模一样,但是已经失去了原本靓丽的鲜黄色,被灰尘、不明液体和各种想象不出来源的污渍弄得发黑,袖子也不翼而飞,裙子下摆像是被扯烂了一样,变成了触目惊心的形状。我不由得开始想象财前千惠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恐怖行径,她承受这一切时经历了何等痛苦。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究竟要在一个人身上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才能将她扭曲成可怖的样貌。

更难以理解是谁,会对她下此毒手。

我努力平复心情,站起身想问问伊原小姐找到了什么。一转头看见她正站在一个椅子后面,戴着皮手套的手掌紧紧的抓住椅背的横杆,双眼注视前方。但是视线却越过了椅子上那具男性尸体,盯着和尸体面前和桌子一体靠墙的书柜。

“来晚了……足立不是犯人的同伙,他留在宅子目的也是找到这个密室。”伊原小姐说着,伸手放在男尸的肩膀上,“这具尸体是财前千冬,跟我想的一样。他大概在这躲了两年吧,当然财前他也知道,密室估计就是两年前建造高尔夫球场的时候,在财前千冬的指示下另外找了些人帮忙做的。但是现在他们俩都死了,所以这些就无关紧要……”

伊原小姐走到书柜前,我注意到她的手紧握成拳,“看这里,有东西被拿走了。”

我凑到书柜旁,看见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大量不透明的罐子,最上面一层什么东西都没放。但是这层的左半边满是灰尘,右半边却十分干净,两者交汇处有被摩擦过的痕迹。仔细一看不只是这里,书柜的侧面,顶部,桌子的边角等平时使用的时候不会碰到的地方全部盖着厚厚的飞灰,财前千冬一次也没打扫过。

“足立的目的很明确,他知道财前千冬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到这里之后没有翻箱倒柜直接取走了某些物品。”

伊原小姐叙述着她的推想,没有用任何表达情绪的词语,但是不规则的重音和她紧锁的眉头让我很清楚,她现在非常生气。可她气的是什么,被足立警部欺骗?财前兄妹的下场?或者是因为有人对财前千惠做下灭绝人性的行为让她无法忍耐?还是……足立警部拿走的东西,她也很想要?

我还没机会深思,突然身后的通道传来SAT成员的呼喊声,“喂!你们俩快上来,着火了!房子承受不住了!”

3.

最后离开大宅子的是我和伊原小姐,当我们冲出水房时,这间设计怪异的巨大宅邸已经被大火吞没。安装在宅子里的自动灭火装置根本敌不过席卷房屋的烈火,全木制的内构被烧得发出木头独有的怪叫。在几次支撑柱倒塌的巨响后,内部被掏空的财前宅邸开始坍塌。浅浅的地基和过浅的地下水层让房屋像被地面吞噬一般缓缓下沉。

‘带来的行李都被烧掉了吧,还好伊原小姐当时叫我把刀带出来了。’我想着跟眼前发生的事情比起来显得不值一提的琐事,和伊原小姐一起看着这庞然大物和它隐埋的秘密渐渐被烧尽。橙色的火光照在伊原小姐轮廓分明的脸上,我再次觉得她像极了石膏像,明暗清楚。她双唇紧闭,没说话。‘她应该不会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吧。’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伊原小姐突然开口说话让我有些吃惊,更惊讶的是她说话的内容。我想了各种她目前正在思考的东西,但是里面绝对没有关于我的。

“唔……赶紧回家洗澡换衣服,然后整理好这次事件的报告发给相马警部和藤堂总监吧。毕竟我们看到的真相太过离奇,我还不知道是否要如实上报给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连要不要告诉财前夫人都还没做好决定。”

“唉,密室里有财前千冬和财前千惠这件事情我们一会就得告诉SAT和财前。那时候我们身后跟着的SAT成员肯定已经把我们俩进入密室的事情汇报过去了,很快就会来问我们了。而且大火过后两具尸体都会被烧得焦黑,最多怀疑财前千惠的脑袋哪去了,不会想到会是个……怪东西的。我问的不是这个……”伊原小姐难得一见的迟疑起来,虽然我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是看她这样纠结便感觉没白装傻,“我想问你……还要跟着我吗?”

对,伊原小姐想问的是这个。因为我看到了那个怪物后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痛苦反应,但是伊原小姐却一如常态,在那幻象中我反复听见她的名字,最后带我离开那噩梦的也正是她的名字。以及之后她安慰我说的那些话、带我慢慢适应直视被扭曲后的财前千惠,还有最重要的,从一开始她就考虑过非人所为的可能性。这一切都在明说,伊原紫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了,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正联系着她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如果继续跟着她的话,我还会见到类似的东西吧,或许还会承受比刚才更难以忍受的折磨。

我应该害怕的。见到那怪物的瞬间,我二十四年积累的一切常识与知识,不对,应该是人类乃至整个宇宙诞生以来,一直延续的规律和我们所熟知且遵守的准则都成为了谎言。如果科学是人类用来探索宇宙万物的信条,又有理性和规律仿佛一道防线,帮助我抵挡内心的猜疑和好奇的话。那如今它们溃不成军,恐惧已然渗透进我的每一个细胞。

都是假的,现实里有不属于这一切,有能颠覆这一切的东西存在。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代?殖民时代?启蒙时期?中世纪?远古时期?还是更早……我这次所见到的不过是以人为基底诞生的,如果有其本身就是超越常识的生物、怪物的话。它会在哪?还是无处不在……

我很害怕,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宁愿我无知。只当一个能自力更生的女刑警,安稳的度过一生,所有人都会做出这个选择的吧。能接触到这些的只有极少极少像伊原小姐这样异于常人,且精神坚韧的强者才会不选择逃避反而深入其中。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应该离开她,躲得远远的,告诉上司我无法与伊原紫共事。

“伊原小姐你说呢?我的回答你比谁都清楚,你明白我经历了什么的。”

“对,我知道的,我问了个蠢问题。”伊原小姐没有看我,双眼依旧映照着燃烧着房屋的大火,“那,再……”

“我会一直跟着你的,伊原小姐。”

我看着她,她也终于把视线投向我,是我最喜欢看到的,却最少看到的,伊原小姐惊讶的表情。

我想,我能正视这恐惧,理性会重新武装我的心灵,熟知的规律也会帮助我直面未知,但前提是伊原小姐在我身旁。在密室里她对我说‘很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助手了。’她是否从来没有过同伴和她互相扶持,共同面对这渗入骨髓且永不消散的恐惧。她独自一人承受多久了?她说我是最好的助手时,是否就已经在期待我能站在她身边给予她帮助,就像她给我勇气一样。

“你知道这意味着……”

“是的,这意味着伊原小姐你必须把秘密都告诉我,然后我就能抓到你的把柄和在警界里给你提供帮助的人,完成我的任务了。”

伊原小姐不知是猜到了我会这样回答,还是觉得自己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好话,她笑着,伸手捂住嘴,开始说,“是吗,看来这一步,是我输了。”

伊原小姐朝我伸出手,我也抬起手握紧她,即便隔着手套我也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问候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手。”

“那我就放心了,侦探总是会死在助手前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