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你还好吗？”

走了近10分钟后，阿米娅来到了舰首，她看到，博士同往常一样单膝跪地作冥思状，他低着头，将面容隐藏在月色的阴影处，阿米娅看不清博士此刻的表情。

“还好，我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玻璃心发作想矫情一会，不用在意我，阿米娅，早些回去休息吧。”

博士仿佛早就知道阿米娅会来到这个地方找他，他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也没有回过头看阿米娅。

“可博士，从切城逃出的这几天你连一次觉都没有睡过，每晚都是到这个地方，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

博士装聋作哑没有回答，阿米娅甚至快感受不到博士的呼吸，他就像一尊雕塑，凝固在阿米娅的面前。

“博士，你不用太自责，Ace干员他们的牺牲不是——”

“刚才的宴会，你注意到了吗？”

博士抢先一步打断了阿米娅的话，阿米娅有些怔住。

“注意到了什么……大家都玩的很开心，角峰先生做的料理也相当美味……”

“参与上次切城救援活动的干员基本都没有来，特别是原先隶属于Ace队伍的人，一个，一个都没有来。”

阿米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她知道，这些天一直封闭住博士内心情感洪流的闸门，就要被打开了。

“我拜托角峰准备宴食，希望大家能振作起来，可我太天真了，失去伙伴的伤痛不是吃几顿饭，开几个玩笑就能痊愈的。我做什么都没有用，就算我现在在这里一直跪、一直跪、一直跪到明天早晨……”

博士情绪激动导致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不得不暂停一会来止住身体的颤抖。

“我也不能把死去的人带回来。”

阿米娅默默地看着博士，她需要给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点时间来缓和身体的激烈起伏。

“博士，同伴的牺牲大家都很悲伤，可为什么，为什么博士你……要这么的，悔恨？”

“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我本可以阻止这一切，但那时的我太傻，又是个白痴，是我亲手把你们送到了整合运动的刀下，是我害死了Ace。”

“博士，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你又怎么会知道——”

“不，阿米娅”，这时，博士终于站起身来，他缓缓转向阿米娅，“我知道，而且，你心里其实有一个答案，只是你害怕承认罢了。”

博士留着黑色短发，刘海很随意地散在额前，干净利落，很清爽，不会给人乱糟糟的油腻感；五官端正标致，脸型不胖不瘦，就是脸色在月色下显得些许苍白，和华法琳差不多的感觉，神奇的是，他几夜不眠不休，脸上却无熊猫眼的痕迹和明显的疲惫感；他神情悲怆，面露无奈，眼角驻有泪滴，伤感地看着阿米娅。

“……”

阿米娅怔在原地，虽然有几分原因是被博士的话给问住，但主要还是被博士的眼睛所吸引，一时有点恍惚。即使在过去，博士也很少取下面罩，所以就算是阿米娅也罕见博士真容，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哪怕只看过一次，也再也无法从脑海中忘却。

那是一双毫无生命气息的眼睛，它可以出现在洋娃娃上、镶嵌在雕塑上、安装在机器人的脸上，但那纯粹的无机质感让人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一个活着的生命身上；本该是眼白的部分换成了黑曜石般的沉重黑色，瞳孔部分也不是正常人那样通透的黑色圆形，取而代之的是散发淡淡微光的橙色结晶体。在阿米娅的知识范围内，泰拉世界没有任何一个种族会有这样的性状，不过在泰拉世界确实可以找到一件物品与那双眼睛近乎一模一样。

那就是源石。

“算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博士重新转过身去面对罗德岛前进的方向，“抱歉，阿米娅，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不管怎样，博士，你需要休息，我们回去吧。”

“等会吧，我还想再待一会儿，我可以用点这个。”说罢，博士在大衣里面的口袋里翻翻找找，然后掏出一小块黑色的石头。

“博士，你随身携带着源石吗？”

“啊，没事，这些藏在里面密封的很好，不会感染到别人”，博士边说边把那颗源石丢进自己的嘴里，“而且这些是发电站用剩下的一些残渣，嚼嚼，我拜托炎熔给我的，嚼嚼，不会增加罗德岛的开支的，嚼嚼。”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我倒觉得这还挺方便的，啊，今天的这个好难吃，就跟永远拧不干水的厨房抹布一样难吃”，博士拍拍脸颊，食用完源石的他变得比刚才更加精神，气色也恢复了不少，“有这样的能力不用不是浪费吗，毕竟我可是全泰拉世界唯一一例——”

博士抬头望向夜空，他的眼睛反射着月亮的银光。

“与源石完全完美融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