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深夜。

一片漆黑的基建里，机械室的灯光是唯一的光亮。

显示屏的荧光打在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没有质感的雾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我看完了」凯尔希把连接着计算机的硬盘连接线拔了下来，交给了站在一旁的可露西尔，「虽说不是很明白，但我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我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可露西尔接过硬盘放在了一旁的焦铁上，「硬盘是保留下来了，这工作记录却看的我有些迷惑。感觉它的程序在自己和自己打架，记录十分混乱，还掺杂了很多错误记录，甚至最后的记录都被删除了」

「极高的自主度」

「什么？」

「专业的地方我看不明白，但是我能看出这应该不是在靠ai程序能完成的判断和命令。它像是在自己思考，但思考的模式极具二极性。有些部分日志中事无巨细的一一记录了下来，但有些部分却略过了，比起机械记录，反而更像谁写的日记一样，特别是在地下那一段。在『情感模块』完全接入之后，记录索性不再更新了」

「那个……地下那个人是弑君者吧？想不到那种家伙居然还有那样的过去……说到这个，有几个点一直很奇怪」

「你说」

「首先，我给它重启时设定的初始程序里『最喜欢的人』优先级其实是我，设置的称呼也是『美丽可爱的可露西尔小姐』，但它并没有按照程序进行。第二，那个什么最后接入的『情感模块』，我之前也根本没有见过……它的系统和完全混乱了一样」

「你说重启？意思是从雷神工业出厂后，你还维修过它？」

「是这样，它那时候被安塞尔的绷带砸坏了来着，在那次维修之后就变得不太对劲了」

「嗯……」凯尔希用手掌抚摸着放在一旁的铁壳破碎粗糙的表面，沉思了一会儿，「看来问题出在那次维修……维修工序有没有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是你粗心大意导致的结果……可露西尔小姐？」

「呃……」

「看来是我猜对了呢。你做了什么？」

「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有些牵强……但是，无论怎么看，与正常工序有出入的也就这一步……但是这应该对它的程序没有影响啊！为什么……」

「我问的是你做了什么」凯尔希并没有什么动作，但逐渐加重的语气让可露西尔打了一个寒颤。

「我……」

「有几个干员因为它的事情现在整天都陷入了不乐观的精神状态」她的双眼静静地看着那块分离的铁板上触目惊心的弹痕，「是你的疏忽让它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可露西尔。你要负起责任……还是说你和你那个孩子气的同族没有区别？」

「……我知道了，我说。那一次维修，主要被损害的是Lancet-2的动力模块……就是为它提供工作能源的装置。我为它替换了作为原动力的至纯源石」

「替换了新的至纯源石？支出记录上没有这一笔」

「……」

「你用的至纯源石是哪里来的？」

「我……」

可露西尔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我听不见」

「就是，普通的源石，大概……」

「无论是用作能源，货币，或是博士的理智回复，所有使用的至纯源石都会有记录。贸易部的商店会统一出售和购买，我记得……商店是你管理的吧，可露西尔？」

「……是的」

「那为什么没有记录？」凯尔希盯着黑暗的计算机屏幕，上面能够隐隐约约反射成功可露西尔眉头紧缩的脸，「希望你没有做出那种事」

「我……」

「想说什么？你最好尽快」

「我做了不好的事」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你……」

「我直接使用了『那种』源石」

「你真的这么做了，可露西尔」

「我没有亵渎的意思，真的。我只是试试而已……他们就那样散落在路边，在那些……你知道，那些死者的旁边……他们看上去和天灾时自然生成的源石没什么两样」

「那毕竟之前是一个人」

「我明白……但是，他们已经……」

「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是死是活，你不能做出那种事，可露西尔。我对待那些我觉得愚蠢至极的家伙的时候，仍然会留给他们拥有人格的权利……你这样做，就是把源石病患者当做生产源石的菌床」

「我……」

「我不是刻意想要责备你。但你也是罗德岛老一辈的人了，成熟一点。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也做过，但我有我的底线……好吧，我是刻意想要责备你」

「对不起……」

「我想听到的不是你的道歉。虽然你这样确实触犯了我们罗德岛的底线——我们对外是研究矿石病的医药公司，你这样的做法着实讽刺。但是没有你犯的错……我们也许永远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秘密？」

「天大的秘密。如果巴别塔的那几位唯物主义者还在的话，估计会气的跳脚吧」

「唯物主义？这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能完全说清楚……但这个事情给了我这种感觉。你能找一辆新出厂的Lancet-2来吗？」

「新出厂？可以是可以，但是夜莺小姐她们恳求我们修好的，不是那位『小车』吗？一块硬盘只能适配一台机器，这块硬盘里的所有数据再也无法被另一辆Lancet-2读取的」

「那块源石还在吧？」

「那块『源石』？在这里」

可露西尔转身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盛放着那块不起眼的暗黄色石头。

凯尔希接过盒子，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了那块半个拳头大却沉甸甸的石头。

「我是确定了之后再去做的类型。有概率成分的事情我一向不太喜欢」她的双眼里倒映着那块源石在灯光下散发出的昏暗光泽，「但是这一次，我的决定有赌博色彩」

「赌博色彩？」

「我对它起兴趣了，可露西尔。接下来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