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千柳风一处小镇。
紫发女孩背着一大捆木柴,正往家走去。她的家虽然很破旧,但好歹还可以遮风挡雨,所以生活还算美好舒服。女孩走着,经过一间小屋,小屋窗口有人探出头来。看到女孩经过,那人便把头缩回去,不一会又再次探出头,同时伸出了右手,手上提着一个篮子。
“芙蓉!前段时间谢谢你啦!我的脚好了,现在可以出去干活了。要不是你帮我治疗,我才不会好的这么快。这里有些地瓜,拿回家吃吧!”那人笑着跟芙蓉说话,满脸都是掩盖不了的感激。
“叔叔,不用谢。平常你也帮了我们家很多,况且帮助别人是应该的。”芙蓉挥挥手示意叔叔不要了。
“不行!平常归平常,现在归现在!你一定要收!”
看着叔叔的脸慢慢变阴沉,芙蓉尴尬的笑了笑,收下了。
“谢谢叔叔。”
“客气啥,应该的,快回家吧。”
“嗯嗯。叔叔再见!”
芙蓉抱着篮子,小步跑回家。一回到家,芙蓉就奔向厨房,用刚拿回来的木柴生火,为母亲回家做饭做好准备。
“卡拉”屋门开了。
一位年纪稍微小一点的紫发女孩进来了。
“姐姐,我回来了。”
“呀,炎熔,回来啦?”芙蓉探出头来,“隔壁屋的叔叔给了我们些地瓜,要些吃地瓜吗?”
“那当然,趁着还没有吃饭~”炎熔坏笑,放下背包,开始收拾家里杂物。
“那我们偷偷煮两个大地瓜好啦。”芙蓉也坏笑一下,从篮子里挑了两个比较大的,放进装着水的锅里。水很快就沸腾了,锅盖“乓当乓当”的响着。水珠们都特别好奇这个世界,奋力撑起头上的障碍,跳出狭窄的天空。
阵阵飘香正庆幸逃出厨房,却又不慎被鼻子捕捉。
芙蓉掀起锅盖,香气更浓。
“呀,煮好了。”芙蓉把地瓜端到桌子上,“先来吃吧~今天干活很累啦~”
“偷偷吃地瓜,真是有趣。”炎熔伸出手指轻轻碰一碰地瓜,“好热呢,要等一下才能吃呢。”
“炎熔,今天买卖怎么样啦?”
“今天卖出了不少膏药,还有一些腿疼手痛的工人过来抹跌打酒,赚了不少钱呢。”炎熔得意的说道,右手不停试探地瓜的温度,“ 姐,地瓜可以吃了。”
“炎熔真是能干呢~又开朗又活泼,超能讨人喜欢,哪像我……内向还不会说好话……”芙蓉说着说着低下了头,看着手里正在剥皮的地瓜,音量也如垂下的头一般越来越低。
“哪是!姐姐你懂的医术比我多得多,爸妈的治病方法你都学得超好。村里很多病人都是你医好的哟~”炎熔靠近芙蓉,“我还偷听到爸妈说,你的医术快赶上他们俩啦。”
两姐妹笑嘻嘻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傍晚。临近爸妈回家的时刻,芙蓉赶紧去煮饭,而炎熔则去“处理”地瓜皮了。
“嘻嘻,傍晚的事情就算我们的小秘密啦~”炎熔边把地瓜皮包起来,边偷笑着说。
“那是,我们姐妹俩的小秘密~”
小秘密化作夕阳,缓缓沉入地底,又化作皓月,在深蓝的天空升起。
一切看起来都特别美好,直到那些流星划过天际。
矿石病在小镇爆发了。
因为一个在此歇脚的源石加工工人。
细小的石头爬上了一个男人的身上,束缚住他生命前进的双脚。很快,小镇里的人几乎都患上了这种不治之症,逃的逃,颓丧的颓丧。昔日热闹非凡的小镇,如今仅剩风翻起的声音。
作为镇里医术最高明的一对夫妇,芙蓉炎熔的父母扛起治疗大家的担子。刚开始的治疗效果还不错,可因为对矿石病的认知与研究深度不够,最终还是败在小石子手下。某个下雨的早晨,这对夫妇被迫跪在小石子前,静候它的审判。
1896年七月,年轻而又富有医学天赋的芙蓉被送出镇外学习医疗法术。
1897年十月,母亲病重。同年十二月,母亲离世。
1898年三月,父亲失踪,至今杳无音信。
1899年一月,芙蓉学成归来。等待她的,是炎熔憎恨的眼神,和无言。
“小姑娘,你最近的医疗法术强了不少呢~之前这种擦伤你还要两分钟才可以治愈,现在一施展法术就好啦。一定有好好研究练习吧。”一个老妇人温柔的说。小镇里的人都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了,现在的人,已经不认识当初那对一直与小石子战斗的夫妇,更不用说认识芙蓉了。听到老妇人的赞叹,芙蓉只是浅浅一笑,而心里则埋下沉重的种子。
种子总归是发芽了。那天,芙蓉接过医学报告,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也被迫跪在小石子前。同日,炎熔离开了在千柳风的家――不,那已经不是“家”了,对于炎熔来说,那里,只是一间破烂的房子。炎熔走后,芙蓉在垃圾桶发现了一堆纸屑,其中一张,写着炎熔的名字,还有一张,写着“确认为感染者”。
“到现在,我还记得炎熔离家前对我说的那段话,那是我回家后,她对我说的第一段话,也是最后一段话。她说‘我曾经以为医术是世上能够维持美好生活的最好的东西,后来我才发现,所谓医术,只是创造恐惧,破坏掉我生活的武器。而你,离家三年不顾家里只为医术的人,是我的天敌。’”芙蓉低着头,手搓捻着衣角,“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已经不算是误会了……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有让炎熔自己一人度过那段黑暗岁月……我们俩的关系……现在是不是不会这样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花时间去想了。既然你们俩再次在罗德岛相遇,说明你们之间的缘分还未尽,何不好好珍惜机会相处呢?”阿米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掏出手巾帮芙蓉擦泪。
“希望如此吧……”芙蓉抿起嘴,略微一笑。
“哎呀,芙蓉,不要这么看不开嘛,一定会好起来的嘛。”梓兰也上前安慰芙蓉。而杜宾没有说话,只是摸摸芙蓉的头。
阿米娅的视线投向了门。门外,有一个人一直靠在门旁的墙上,静静听着这一切。
“博士,报告出来了。你的身体除了虚弱点没啥问题。”凯尔希翻看着报告,而博士则是双脚交叉坐在病床上。
“凯尔希,我又会有啥问题呢,不要总是搞身体检查,我还有工作没做。”
“博士,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你是我们罗德岛的战斗指挥官,也是技术核心人物。我们必须时刻注意你的身体状况,为了能更好……”
“更好压榨我吗?”博士插嘴,然后开始笑起来。
“……博士,严肃点。”凯尔希抛来一个可怕的眼神,博士马上闭嘴。
“博士,还有一点,别总是熬夜好吗?熬夜会影响你思考和工作能力。”
“行吧,不熬夜,我通宵好了。”博士又开始笑。看着凯尔希越来越黑的脸,博士止住了笑,立马转移话题:“话说最近新来的干员好像有熟悉的人,叫芙蓉……还有炎熔……她们之前来过罗德岛治疗,虽然时间不一样。”
“我也记得她们。叫芙蓉的年纪稍微大一点,医术还可以;叫炎熔的,性格有点傲,但也是个可塑之才。”
“哎,你不觉得,她们的名字有点相似……”
“是的呢。难道有亲戚关系吗?她们的样貌也很相似……”
趁着凯尔希的注意力被转移,博士马上起身离开。
“凯尔希,我先溜了。下次检查再来。”
“……博士……”
凯尔希又是一脸黑线。
新干员训练终于完成了。芙蓉炎熔与其他实习生正式加入罗德岛。训练完成那天,阿米娅来找炎熔,说是有事要谈。
炎熔见到阿米娅手上拿着地瓜,咬咬嘴,有点不耐烦的说:
“阿米娅小姐,我们罗德岛的领袖,请问您有什么‘公事’要找我呢?”炎熔故意把“公事”二字咬得很重,暗示着阿米娅不要多管闲事。
阿米娅有点神经大条,竟然没有听出话里有话,她把地瓜塞炎熔手里,一脸笑嘻嘻。
“炎熔,恭喜训练完成啦~今天食堂加餐,有地瓜吃哦~这些地瓜可是特别好吃哦~”
“谢谢阿米娅小姐。”炎熔没有接过地瓜,而是微微一笑,“赶紧说正事吧,我想早点会宿舍休息。”
“炎熔,你已经是罗德岛的正式干员。抛开之前的事,芙蓉你是,现在就是你的同事。不要说成为知己,好歹关系还是要维持好的,战斗是需要默契的……”
“维持好关系吗?别说笑了,阿米娅小姐,要不是正式入职一个月后才能辞职,我才不会和她做同事。”
“可即使你要辞职,不还是要相处一个月的吗?”
“阿米娅小姐,你让我接受她是不可能的。她可是我的天敌!你哪里见过接受天敌原谅天敌对你的所做所为的?”
“炎熔……”“别说了!”
炎熔对着阿米娅大吼。
“我真的累了,我要回宿舍休息了。”炎熔说完离开。阿米娅转身,发现博士就站在身后。
“博士……你……”
“我听到了。阿米娅,你这次有点鲁莽了。”
“博士……”
“交给我吧。回去工作吧。”
“好吧。”
炎熔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战舰底吹风。在罗德岛的这段日子,她一不开心,就会到这里来吹风。
“这位有趣的少女,怎么在这里呢?来吹风?”
“博士,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烦恼,所以上来看看。”博士在炎熔身旁坐下了,“看着四周的景物变小,感觉烦恼也变小了。”
“是啊……”
“炎熔,听说你跟芙蓉,是姐妹?”
炎熔一听到芙蓉的名字,脸又黑了。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在劝我原谅她!我不会原谅天敌的!”
“我没有让你原谅她。是否原谅她,一切取决于你。”博士看向远方,“但你有没有发现,你困在过去的历史里了。于是,你发现一切都不再有趣了。”
“什么意思……”
“炎熔,你知道人受到严重打击后,大脑会采取什么行动吗?”
“会去逃避吗?”
“对,大脑会逃避,所以人会遗忘掉严重打击到自己的事情,有的人甚至会遗忘掉一切。”
“忘掉不好的挺不错啊。”
“嗯。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原谅,不想原谅,但可以去遗忘。”博士扭过头看着炎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遗忘吗……”炎熔还想说些什么,抬头却发现博士已经不在了。
“博士啊博士,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