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对不起啊,临时接了个案子,今天……”

欧阳警长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告诉了她这个悲痛的事实。

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起恶性杀人案了。

“苏玉,女,21岁,在读大学生,依旧是……先杀后奸。”年轻的警员用着怯懦的声音报告着令人发指的受害者信息,但老成的欧阳粟并没有对这些可怕的东西流露出半点儿惊奇,不只是因为入职年久见多,更要命的原因是一个月内连续处理了七起命案。

“被害人的信息对我们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欧阳粟摸着胡渣说,一晃眼瞥了下搁置在水泥板上的尸体,由于是夏天,尸臭已经弥漫至空旷现场的各个角落。

这话的确不像是从一个老刑警嘴里蹦出来的,更像出自一个年轻的警探。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点儿没错。

因为……

“欧阳队长,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一名年轻的同事拿着一叠资料奔了过来报告道。

欧阳伸出五指叫住了正忙着喘气的警员,饶有趣味地说,“让我猜猜。依旧是查无此人,对吧?”

同事夹着害怕的眼神点点头,一点儿也不敢直视眼前这个经验丰富的老鸟。

“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现。”欧阳笑着说,轻拍了拍埋着脑袋的小同事的后背,“至少我们知道,这七起案子都是同一个人所为,因为留下的指纹都出自同一人。”

阳光透过乌云,可怜着大地一般,怜悯地落了下来。烂尾楼在阴云下显得更加压抑,黑压压的警察们东奔西跑地勘察着附近各个角落,不敢放走分毫有用的东西。

旷野长满了荒草,隔老远才看见形单影只的小木屋伫立在荒地上。

“收拾起,去拜访一下。”欧阳粟指了指远在那头的小木屋,即使希望渺茫,但没有不试的道理。

接下来会更忙吧。

又不回来,又不回来!

欧阳狄坐在沙发上埋怨着。无处安放的双脚干脆蜷缩起来,好给侵染上泪水的脸颊一个能倚靠的平台。

这是这个月的第九通道歉电话。父亲身为警队队长,难免会陷身于无尽的公事之中而被迫长期冷落家人甚至爽约。

“说好的今天一起吃晚饭呢!”

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定形,又接着挂出一道又一道水帘,像潺潺小溪一般,浸润着因兴奋而干燥了一天的脸。但这久违的兴奋也顺着小溪默默地远去,吧嗒打在沙发上,聚成一滩没用的水。

在她还小的时候,父亲还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员,时不时就回家抱抱天天盼着和爸爸一块儿玩儿的女儿。那时候的父亲,有直板的腰杆,有粗大而又柔情似水的臂膀,搂着可爱的小狄肆无忌惮地在街上转悠。现在,父亲仍旧有着直板的腰杆、粗大的臂膀,而曾经的柔情与夕阳下嬉戏的父女已经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这也是没没办法的事嘛。

这句话是干警们哄小孩子用的。上了初中,正是父亲升职的时候同时也意味着会变得更加忙碌,欧阳狄也开始知事,但她仍隔三差五地跑到警局去打探父亲的下落,因此也与整个局子的人熟络起来。但这种与父亲同事的亲昵感更是放大了内心真正的空虚,反而感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距离被默默拉得更长。

“呜唔……”

这种如泪水呛到喉管般的难受体验还是上次在警局里的附属卫生院见到浑身是血的父亲时出现过。

为什么今天又有浮现出这样的感觉?不甘心的欧阳狄生气的同时又开始担心起父亲的安危。

“今日,东城区某烂尾楼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近段时间,为了引起广大人民群众的注意,电视台才像老师上课一样反复念叨着这一恐怖的新闻但反而搞得人心惶惶。现在,东城区是有超过十处景区和不计其数的商场放出了避客通知,家家是大门紧闭,大街小巷也布满了警方的人肉天网。

要是普普通通的刑事案件,想必也不会得到电视台如此的青睐,究其原因,则是一个月内在同一个区域发生了七起命案,而且受害者还是同一下场!听得居民们毛骨悚然。

叮铃铃——叮铃铃!

吸。

欧阳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胡乱抹了一通眼泪鼻涕,就轻轻捻起了一旁的电话。

“您好,咳,我是欧阳狄。今天是我的夜班?好的。”

平日里,父亲老不着家,正所谓欧阳粟办案三过家门而不入,所以欧阳狄基本是处于独居的状态,反正家里人对她又不管不顾,闲着没事打打闲工赚赚零花钱。这不,电话那头正通知她今晚去上夜班呢。

咖啡店的装潢偏向法式,颇有西方格调的柔雅大厅被一栏又一栏小隔栏儿切割成零零散散的小区域,实在是二人约会的绝佳地带。在昏昏沉沉的黄橙灯光沐浴之下,伴着背景柔柔的小提琴小曲儿,总会在不经意间陷入这软绵绵的温床。

“亲爱的。”

走过来的是咖啡店年轻的单身老板娘苏姐,据说这是从父辈接手来的店面,而她今年才二十三岁!大概是出于自己也同样地年轻以及对欧阳狄的同情的原因,就收下了她,当个咖啡学徒。

“苏姐。”欧阳狄立刻回过神答应着老板娘温柔的呼唤。

“怎么了?今晚一直不在状态啊!”

“没、没事儿。”欧阳狄又不自觉抹了抹眼角即将绽放的泪花,突然意识到后又赶紧收回了手,怕给人家添麻烦。

“爸爸又忙起来了吧?”苏姐猜测道,她并没有直接提及电视上播得正欢的那条热点新闻。

欧阳狄顿了一下,只是礼貌性地弱弱点头。

“要理解做父亲的嘛。我爸爸曾经也是,经营起店里来,是三天两头不着家,结果是在偷女人!你爸爸多好呀,人民警察风风光光的……哦,不好意思!用错词了。威风凛凛。”苏姐简单地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又因自己用错了词而苦恼着。

风风光光,还是更适合用在葬礼上吧,欧阳狄这样想。欧阳狄心里产生了一种无比罪恶的感情,比起警察,她更希望父亲在偷女人,因为她缺少父爱的同时还不曾拥有过因难产大出血而死的母亲的爱!妈妈,挺好。

“没事儿!”欧阳狄突然间挂起了笑脸儿,抹开了颜,“我挺好的。挺好……”说着声音也越发得小,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任由眼泪无止境地滑。

“哎。”苏姐轻轻地叹口气,搂紧了小声抽泣的可怜的欧阳狄,“姐姐让你休息几天,工资照发,乖。”说着便开始轻抚欧阳狄的小脑瓜。

“回家小心点哦,记得走大马路。”苏姐撂下这话就转身又回到了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