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对于许多深居内陆的人而言,是无法理解的存在。即使是世界上最大的湖泊,在海面前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碗水而已。

就像某人说的,如果理解不了“海”是什么,就把它想象成无限的水。

大多数生命身体中的大部分成分都是水,在生命科学界,“生物起源于无限之水”的说法非常盛行。

海,曾是生命的摇篮,而如今却在被刻意忘却,就好像所有对大海充满兴趣的学者,在研究达到了一定程度后,都会缄默不言。

但是但凡对那无尽的蓝色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知道,水面之下的世界,远比泰拉大陆更加危险。

但是不论如何,生活在海边的人总还是要正常生活下去的。现在能够看到海的地方不多,而阿戈尔正是其中最富盛名的一个。

在地图上,狭长的阿戈尔紧贴海岸线,其主要城市大多沿海而建立。移动城市上的巨型船坞区和港口区,更是其他地区闻所未闻的特殊城市模块。

但是阿戈尔也有一些不在海边的城市。在其中不起眼的一座中,有一家位置不起眼、招牌不起眼、店主大多数时间都坐在柜台后翻看时尚杂志的小甜品店。

店名为“蓝毒”。

这家店铺的装饰以较浅的蓝色和绿色为主,而摆出的寥寥几种甜品样品,也都是这种配色。虽然说不上丑陋,但是却总让人没有安全感。

柜台后面,粉色头发的女孩打了个哈欠,把身上宝石蓝色的外套拉紧,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的时装杂志,慵懒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正在营业的样子。

也难怪,她亮青色的、绿松石般的双眼,是安努拉人的典型特征。而安努拉人,是“毒物”的代名词。安努拉人做出来的甜品,就算完全没问题,也很少有人敢于去尝试。

当然了,如果有顾客愿意点上一份甜品,年轻的店主会很高兴地为他奉上最一流的甜品——不过,大多数来这里的顾客,都不是为了吃甜品而来的。作为店主,女孩也不是靠甜品生意为生的。

她的主业是安努拉人最常见的职业之一,一个杀手。体质赋予了她调配和理解复杂毒剂的能力,即使在她的族人中也是顶尖,这让她毫不费力地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杀手。

只要特制的毒镖箭刺穿目标的皮肤,死亡的宣判就已经下达了。

这种日子也不赖,但是她还是更想成为一个甜品厨师。只不过,作为安努拉人的她,恐怕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了。

她被称为“蓝毒”。安努拉人毒腺里的液体含有高浓度的胆绿素,呈现出明亮的蓝色,因此被称为“蓝毒”。而当蓝毒特指某一个人时,那就是指她了。

不久前突然出现在阿戈尔,并且在几次成功的刺杀后,在地下世界名声大噪。

不过其实,她在阿戈尔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之所以直到不久之前才崭露头角,原因很单纯——她成年了,仅此而已。

安努拉人的成年时间很早,这个年纪在其他种族中,可能才刚刚上中学。喜欢打扮,喜欢甜品,喜欢电视剧,喜欢音乐,喜欢一切时尚的东西;渴望友情,渴望爱情,渴望波澜壮阔的青春和岁月静好的未来——就像所有年轻女孩一样,蓝毒小姐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如果,忽视她的杀人技术的话。

今天的蓝毒,依旧如此。

不过,与以往不同,在蓝毒翻看杂志的时候,有人轻轻敲响了小店的门,问道:“那个……有人在吗?”

蓝毒抬起头看向门口,令她意外的是,今天的客户是一个小女孩。她身上披着风格奇特的深蓝色斗篷,一头灰蓝色的头发上有几个可爱的卷。不过最为显眼的,是这个女孩双手撑着的拐杖——看起来,她的腿脚不太好。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要雇佣杀手了?蓝毒有些意外,但是工作总归是工作,于是她问道:“姓名?住哪?有什么习惯?有特殊要求吗?”

“唉?”扶着店门的女孩愣住了,尴尬地挠了挠头,问道:“定制甜品……还需要这些信息吗?”

“当……等等,你是来买甜品的?”

女孩的神情更加困惑了,问道:“这里难道不是甜品店吗?”

蓝毒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喂,我可是个安努拉人,你确定吗?”

“没关系——我喜欢蓝色。”

女孩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看起来,她的身体不太好。她撑着拐杖来到柜台前,问道:“请问您可以定制甜品吗?嗯……您的年纪看起来不大,是店里的帮工吗?”

“不,这家店是我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蓝毒转身从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水,同时问道:“你的腿脚看起来不太方便,你家里人呢?为什么会让你来?”

“这个啊,这是家族遗传病。我已经是家里少数能出门的人之一了。”

“抱歉。”

“不,没什么关系——我也知道这很奇怪。”女孩倒是没有感到被冒犯,转而问道:“我叫格劳克斯,你呢?”

“……叫我蓝毒吧。”

“这是个名字吗?”

“不是,但是他们都这么叫我。”

“好吧,蓝毒小姐。”格劳克斯点了点头,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在柜台上展开后,纸上用海蓝色的颜料绘制了一个图案。她解释道:“我的家里需要一些饼点用作家族祭祀,这是我们的家族纹章。请您在这个星期里,预备三百块小饼点,形制没有要求,只要印上这个纹章——用蓝色的果酱……之类的?只要是蓝色的就好。”

“那倒是不难。”

“那就好。”格劳克斯松了口气,问道:“那么……我应该付多少钱?”

蓝毒看着对方灰蓝色的双眼,犹豫了一下。事实上,她几乎没有卖出过甜品,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该收多少钱。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说:“下个星期我给你送过去,到时候再结算吧。给我留一个家庭地址就好。”

“谢谢,蓝毒小姐。”

格劳克斯微微欠身,拄着拐杖的她即使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很吃力。她转身离开,柜台上只留下图样,和写在上面的地址。

“……奇怪的客人。”蓝毒想道。正当她准备继续看杂志时,又有人敲响了门。

一天中两次有人光顾,这还是头一回。蓝毒眯起眼睛,打量着门口站着的人。

这次来的客人更加奇怪。她身上穿着黑色的、皮革质感的紧身服装,大量用途不明的绑带附着在衣服上——看上去像是某种修女服,但显然不是。虽然裸露面积几乎没有,但是却有种微妙的色情感。不过,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在身后的圆锯——这种圆锯一般用来修整灌木,但蓝毒可不认为背着这么个东西满街走的人是个园丁。

她的手悄悄握住柜台下藏着的手弩,问道:“甜品?还是想给我个目标?”

“都不是哦。”一身黑衣的女人趴在柜台上,这个动作已经几乎迫使蓝毒抽出手弩先发制人了,但是蓝毒还是忍住了。

黑衣女人见状,微微一笑,道:“定力不错嘛,小姑娘。他们说的蓝毒,就是你吧?”

“他们是谁?”

黑衣女人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让我们长话短说吧,我要雇佣你制造一批神经剧毒——装入你常用的那种镖箭之中。”

“你应该知道,我的毒镖是不会单独出售的。”

“你一周能制造多少?”

蓝毒的眉毛微微挑起,反问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当然,当然。你一周能制造多少?”

“如果是用化合材料配置,一百二十支左右。如果调入我的毒血……最多五支。”

“足够了。”黑衣女人点了点头,“一百二十加五,你开个价吧。”

“我不会单独出售我的毒镖。”蓝毒再次摇了摇头,“更何况如此大量的剧毒已经足以杀死一个城区的人了。我不想莫名其妙背上这种罪名。”

“……那就难办了啊。”黑衣女人这么说着,语气里却依旧游刃有余,“那如果我再付钱,让你跟我们一起走,亲自使用——监督使用,你制造的毒剂呢?有这个余地吗?”

蓝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们要这么多剧毒做什么?”

“狩猎——我们要去狩猎某种……‘大型海洋动物’,这么说应该没问题。”

“如果用我的毒镖杀死它,它的皮、肉、分泌物都会染毒,没有任何价值。”

“我们当然知道。”黑衣女人点了点头道,“我们也不是为了获取战利品,我们只是要单纯地,杀掉它而已。”

信息在蓝毒的脑海里拼凑:修女、狩猎、大型动物、毒镖……

她想到了某个都市传说一样的可能性。如果那是真的,她现在很可能处于极度危险中。

在她开口之前,黑衣女人又说道:“你想到了吧,我们是谁。嗯,他们不让我说出详细信息……这么说吧,我们住在你绝对找不到的一个地方,为了完成我们的使命,我们看中了你的才能。”

“……我想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可以拒绝,但我们可以加价,我们可以开出一个你绝对无法拒绝的价码。”黑衣女人伸出手,“合作愉快,蓝毒小姐。我是你的联络人,可以叫我幽灵鲨。我们可以详细谈谈,你的任务和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