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咦，你们这表情是怎么了？”
幽灵鲨来到岛屿中央的石台上，发现斯卡蒂和蓝毒各自找好地方背对背坐下，一言不发，尴尬在沉默的空气中发酵。
她叹了口气，扶着斯卡蒂的肩膀问道：“你又把话谈崩了？”
斯卡蒂皱了皱眉，回答道：“我只是不能说那么多。”
“好啦好啦，她的能力对我们很有用，以后难免要拜托她，多说一点长者又不会吃了你。”
幽灵鲨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虽然陆上人的交流方式和她们大相径庭，但是并不是非常难以学习的东西，她无法理解斯卡蒂在与人交流方面的障碍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幽灵鲨。”
“嗯？”
“言语是种魔力，留心。”
幽灵鲨的眼神闪烁片刻，说道：“我以为达到你这种层次之后，这些小伎俩就不再有用了。”
斯卡蒂摇了摇头，没有吱声。见状，幽灵鲨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的搭档不想说的话，任她怎么问斯卡蒂都不会说出来。
她拍了拍斯卡蒂的肩膀，转身走向坐在另一边的蓝毒。
蓝毒正低着头，轻轻揉着自己的手心。幽灵鲨在她身旁蹲下，问道：“斯卡蒂惹你生气了？”
“有一点。”蓝毒点点头，“秘密是不能讲给外人的，我能理解——但是如果一直重复强调这一点，会让人莫名的火大。尤其是你们说话的时候让人感觉……总是说一半，含着一半。”
幽灵鲨忍不住笑了出来。蓝毒侧目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不仅仅是她，你也是。”
“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嘛，这么说，你肯定又会生气对吧？在奇怪的地方显得孩子气呢。”
毕竟以其他种族的标准来看，蓝毒的年纪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不过看到蓝毒看着她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丝羞怒，幽灵鲨摆摆手，说道：“既然斯卡蒂不说，那我来说说吧。深海猎人，居于大陆之外，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都是天生的战士，从生下来就开始学习怎么战斗。他们的职责，就是将来自大海的威胁，阻挡在陆上人的视线之外。”
身后的斯卡蒂插话道：“从这个方面来说，你们应该感谢我们。”
幽灵鲨扔出一粒石子，轻轻打在斯卡蒂的帽檐上，示意她别说话，接着对蓝毒说：“虽然‘有些’猎人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她们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对你，对其他人并没有成见和恶意，以后合作还要请你多担待。”
“真难得，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说些正经话呢。”蓝毒感到意外，但也回应了幽灵鲨的期待：“我会尽量。不过我也有我的原则——杀手是不会免费服务的。”
“这我明白。”幽灵鲨笑了出来，没想到蓝毒提的居然反而是她觉得最微不足道的问题，“猎人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是教会绝对能够给你丰厚的回报。”
对于蓝毒来说，这个小小的附加条件，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如果她的价值能够在暗杀以外的地方体现……就算不是在糕点上，也是一个令人欣慰的结果。
“斯卡蒂，过来过来。”幽灵鲨摆摆手，把斯卡蒂叫过来，“你们有没有好好地自我介绍啊？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以后斯卡蒂你也会常和蓝毒联系。”
“为什么我……算了。”斯卡蒂摆正了帽檐，伸出手来，“斯卡蒂，猎人。如你所见，正在对抗威胁这个世界的敌人。”
“蓝毒，安努拉人，杀手。”
手握在了一起。蓝毒不会承认，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握握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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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守秘人完成登陆和休整，时间已经入夜。岛屿四处的岗哨里升起篝火，提供照明的同时也可以加工一些简单的食物。
“斯卡蒂，”幽灵鲨坐在篝火旁问道，“还没到时间吗？”
斯卡蒂眉头紧蹙，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繁星，说：“按理说应该差不多了。岗哨有什么回应吗？”
“没有，没有深潜者，没有触手，没有幻象——一切都很正常。”
“不应该如此。”斯卡蒂摇摇头，拉下挂在耳朵上的耳麦，开始喊话：“我是斯卡蒂。守秘人，汇报状况。”
“正常。”
“正常。”
“正常。”
“有海雾飘过来……正常。”
守秘人的岗哨一一给出了正常的回复。斯卡蒂收起耳麦，对幽灵鲨摇了摇头。
幽灵鲨意外地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用这些科技产品呢。”
“工具就是工具。我不会拒绝对于猎杀有帮助的东西。”
斯卡蒂坐在篝火边，突然说道：“我有点在意的东西。我去看一看。”
“在意……等等。”幽灵鲨抓住斯卡蒂的手臂，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斯卡蒂看着幽灵鲨，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说道：“不，你和蓝毒留在这。我更擅长单独行动。”
“别想甩下我。”
“不是特意甩下……不，就是如此。无所谓了，别跟过来。蓝毒，她也需要人保护对吧？不用担心我。”
斯卡蒂抽出自己的手，自顾自地往海边的方向走去。
幽灵鲨看着斯卡蒂的背影，直到斯卡蒂离开视线范围。
她说：“蓝毒，我们跟上去。”
“这样好吗？”
“我不知道，所以这是……我的独断。”
幽灵鲨感到有些烦躁。斯卡蒂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她也不是第一天忍受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更想要一个蓝毒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作搭档……
还是说，与蓝毒的相遇，破坏了搭档关系的微妙平衡呢？
深海猎人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但是感情在战斗中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所以她说，这是她的独断。内心里，她希望蓝毒拒绝她，这样的话……
“好，走吧。”
蓝毒起身，拍掉长外套上的灰尘，结果却看到幽灵鲨呆愣愣地看着她。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幽灵鲨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会很危险。你真的要跟我去？”
“啊？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好像也是。”
这样就没有逃避的理由了。不论斯卡蒂怎么说，怎么想，幽灵鲨都是她的搭档，让搭档单独行动可太不像话了。
“走吧，我们去找她。啊，对了，那枚护符你还好好带着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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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又湿又冷。过饱和的水汽不仅变成了雾，也让空气变得沉重，行走其中，就像浸没在水里。
浓浓的雾气。只有走进其中，才会发现这雾气的异常之处。这么浓郁的雾气，却只是缓慢地向岛中央推进，虽然能感受到海风，但雾气却不随之流动——
这就好像水满不溢，狂风无浪一样，绝非正常情况。
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海水的腥咸和硫磺的淡淡焦味。邪恶弥漫在空气中。
背负大剑用的搭扣解开，斯卡蒂将大剑拖在地上行走。她在数自己的步数——相较于上岛时，去海岸的路似乎变远了。
在雾气中，还能看到篝火的亮光。斯卡蒂朝那个方向走去，继续默数着步数。
“从这边上岛时大约是一百一十七个石台……现在已经走了超过两百了。”
大剑在地上拖行时尖锐的摩擦声是周围仅有的声音。没有浪涛，没有海鸟，整个岛屿就像是陷入了时间的夹缝里，动弹不得。
在跳下第二百五十四个石台后，她终于来到了原本布置在岛屿外围的岗哨宿营地之一。这也是唯一一个向她回报了发现“海雾”的岗哨。
宿营地空无一人，只有篝火燃烧，迸出的火星发出些微“噼啪”声。几个登山包放在一旁，本应该装有补给和一些必要装备。不过现在，这些背包就像是在此陈放了几个世纪一样，挂满了干枯的海草，结晶的盐渍覆盖了大部分表面。
斯卡蒂伸出手掀开一个背包，其中的装备——手弩，弩箭，爆破装置，依旧完好如新。
她再次拉下耳麦，问道：“这里是斯卡蒂。守秘人，汇报状况。”
“正常。”
“正常。”
“正常。”
“正常……嘿，骗你的。”
斯卡蒂皱眉，将耳麦摔在地上踩碎。就连原本驻扎于此，却神秘消失的小队都回应了她的指令——
就好像这些回应直接在脑子里响起一样。
斯卡蒂忽然明白了。时间，地点，星空，都是正确的——唯一不正确的是，她们可能错估了这次仪式的内容。
这一次仪式无关它的眷属。它已经来了。现实的墙壁上裂开了一道口子，狰狞可怖的触须从裂缝中探出。即使只是惊鸿一现，也足以造成巨大的危害。
斯卡蒂双手持握大剑，压低身体，警惕着四周。如果说这个岛屿本身就是仪式的一部分，那么从登上岛屿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无计可施了。这里没有具有足够神秘学知识的人，更没有解咒师——
活下去。猎人成为猎物只需要一瞬间，而猎物就要挣扎着活下去。
她转过身举起大剑喝问：“谁在哪？”
“斯卡蒂，你没事吧？”
幽灵鲨和蓝毒从雾气中走出来。斯卡蒂冷声说道：“我不是说了别跟来。”
“我们放心不下你。”
幽灵鲨摆摆手，继续向斯卡蒂走来。斯卡蒂却后退了半步单手端平大剑，把挂在脖子上的挂坠从外套里扯出来，问道：“你的护符。”
“啊，对对对，在这呢，在这……”
幽灵鲨随意翻找了片刻，突然，从她的背后探出了几条触手，向斯卡蒂猛扑过来。
然后撞在了早有准备的大剑上。大剑横向扫过，随后纵劈，将斯卡蒂面前的“幽灵鲨”的躯体斩断。随着身体的破坏，“幽灵鲨”和“蓝毒”突然变成了一团惨白色的雾气，消散无形。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充斥着轻蔑和邪恶——这都是斯卡蒂的感觉。也许，那笑声，那不知是不是笑声的声音，本就没有任何情绪。
只是混沌和毁灭。
